燕七栀毕竟爱洁,剑指一拨,聚水决净体决齐发,一泊水搅了少年身上一应秽物攒成一团,就要往净桶去丢。
不料却被燕庭阙抬手止住,燕七栀不得不以气念悬着一团臭物,大皱眉头。
燕庭阙开口:“小子,想吃苦头有的是。现在若是不说,那就挨到明日吧。”
那少年从口中吐出两口和着血的胃液,已是狼狈不堪,却气息奄奄道:“明日给小爷我带一只烧鹅,两盘酱牛肉,再来一坛宫中佳酿!伺候小爷舒服了,自然给你们些甜头,哈哈哈哈!”
燕庭阙无嗔无怒,从台案后站起身向外走去:“周啸衷,今日看看你的手段了,明日若开了口,给你重赏。七栀,他喜欢吃苦头,就把那东西给他吃了。”
“老不死!我日你的……”
少年才叫出半声,旁边卫士已抓了下巴咔嚓一声给他卸了。燕七栀无奈,闭了眼手指往他口中一点,那团臭物直怼在少年喉咙里给他送了进去。
少年哇啊一声要吐,被身后卫士铁掌死死按住嘴,一口一口都咽了。
“燕堂主,这边先交给我。你自去忙。”周啸衷道。
二人虽然一个元婴一个灵觉,但燕七栀毕竟是主家人,又掌管谨医堂。
平时弟子要有个行功岔气之类麻烦,难免要来看她脸色,周啸衷全然不敢在她面前拿架。
“周师兄需注意他一应状况,若有不济,记得立刻来谨医堂唤我,不可托大。”
“正是。”
燕七栀往天牢外行去,只听得身后惨叫声暴起,又咔嗒一声被锁在了刑房之内。她无暇别顾,只一心琢磨该如何拟方调理那女修神智。
她回去谨医堂,先去那女子房内转了一圈确认无虞,才去书房坐下静心思索拟录药方。
清神明性的丹药有的是,可金丹期识海广阔,药性弱了杯水车薪,恰好又逢那女子体虚气弱,药性太强身子反而难抗。
两厢一挤兑,这药方可就难办了。
燕七栀能在皇寂宗谨医堂坐稳堂主,倒不全是出身尊贵。她熬了一夜,凌晨时分总算先行拟了三个温养保底的方子,叫手下抓药去了。
灵觉期修为,熬个夜算不得什么负担。燕七栀这边忙完,马不停蹄又赴天牢而去。待她推开刑房铁门之时,里面已然静了。
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燕七栀直皱眉头。
她斜眼一瞟,依稀望见远处牢笼里那少年斜躺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息。
周啸衷坐在桌案后面,拧眉瞪眼,有些气喘。
不是累的,而是气的。燕七栀看他模样便知,那怀王的重赏他是捞不着了。
“好小子,牙尖嘴利,骨头倒是硬的很……燕堂主,我下手稍微狠了些,你有去腐生肌的丹药给他几颗吧,待会儿天明了,怀王面前不好看。”
“嗯。”
“我回去换身衣裳,燕堂主替我顶些时候可好?”
“师兄去歇会儿吧,我自理会得。”
周啸衷那仙袍前襟上红的黄的腌臜染了一片,看着颇为狼狈。
如他这般元婴修士,远远几道真气打出去,什么活儿也干了,当然不是用刑时粘上的。
铁定是那小子趁其不备诓骗他近前,给他啐了一身。
目送周啸衷骂骂咧咧走了,燕七栀便往铁牢内转去。
不看还好,一眼望去,那俊俏少年脸已被割得烂了,一双小腿活生生给剐成了骨头。
她胸中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不敢细看,先祭出几枚生肌丹药给少年塞进了嘴里。
倒不是燕七栀见不得这渗人的场面,她掌管谨医堂见得伤者可多了。
那历练失败的弟子肚破肠流被抬过来,她眉毛都不会挑一下。
只是如今看那少年被凌迟成这般模样,还能挑拨得周啸衷三尸暴跳,背后那根脊梁骨着实硬的有些吓人了。
没曾料想,少年看着没有动静,竟也没昏,燕七栀刚把丹丸送进他口中,他立刻嘎吱嘎吱嚼着咽了,一点都不含糊。
这小子也不睁眼,躺在血泊之中侧了下身,斜枕在胳膊上往梦里去睡,腿上的血肉一点点生长起来。
“何苦这般强忍,明日交代几句话出来,我替你说说情,也免受皮肉之苦。”
硬的完了来点软的,说不定就能把嘴撬开个豁口。燕七栀也就这么一试,见少年全然没理她,便丢他继续在那里躺着了。
“你们好生看管,切不可与之交谈搭腔,若有什么响动,只来隔壁叫我。”
燕七栀对刑房内卫士交代两句,扭身转去了相对一侧的耳房。
天明在即,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空闲。
她拖了一张蒲团,盘膝而坐,准备吐纳一番聊作歇息。
许是这一夜耗费精神大了些,燕七栀坐下没一会儿,忽觉一阵酣意涌上,脑袋酥酥麻麻,像是倚在了一堆棉花上。
她晃晃头一睁眼,只见面前天光白昼,骄阳当空。
天空湛蓝祥云缭绕,山壑沂深烟霞散彩,远有高山流水,近有青松苍柏。
天顶金光直透九霄,宛如仙境。
燕七栀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禁看得痴了。
她全身疲惫一扫而光,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踏着脚下软绵绵草甸子,向不远处那潺潺流水的小瀑踱去。
瀑布之下竹林青翠,一座灰瓦白墙的小小瓦舍精致玲珑。燕七栀推门向里探去,只见满园的花圃鲜艳,幽香拂面。
“七栀,你回来啦?”
楼榭亭台,一名俊逸男子凭栏而坐,对她伸出手来。那男子看不清面目,只闻得声音温柔宽厚,文雅怡人。
在皇寂宗中,扩充外戚力量向来可算作头等大事。
皇族女子若修成元婴,定要与下面大宗门联姻。
或宗主,或长老,至少也得是个宗主真传不可。
倘若是那结不成金丹的皇族,寿数有限,也都会去娶妻生子,踏踏实实享个凡俗之乐。万一能生个血脉惊绝的子嗣,那可就给家族长脸了。
偏就是燕七栀这种修为不上不下的姑娘难结道侣。
虽然她生的好看,可长驻谨医堂听用,行医用药男女难防,光屁股的大老爷们不知见过多少,名声可就传得不太好了,一直未得嫁娶。
燕七栀一心向道,未遇良人也不觉得有多么可惜。
可她守身多年,如今叫那温润公子轻轻一唤,心头顿时漾出一丝水波,只觉得那人亲近的仿若自己夫君一般。
燕七栀心下微羞,人却已被那公子轻轻勾入怀中。
她只闻耳边柔声细语,尽是些体贴情话,又有一双热腾腾大手将她护在胸膛上,与她十指交扣,说不完的蜜意柔情。
那呵在耳边的气儿都若真的一般,叫她禁不住面红耳赤,又有些喜不自胜。
恰在这时,那公子轻轻一口咬她耳垂,叫燕七栀又羞又怒,抬手便打。
谁知腕子被人一把叨住,那公子欺上前来,低头就吻,直勾了她的舌头过去吸吮不休。
燕七栀心儿狂跳,蹑呆呆发愣,那双魔手又蹭下去,捉了她臀儿左扭右揉,一片旖旎。
燕七栀胆子再大也到了头儿了,羞恼间连推带打将那公子逼退,张嘴就要呵斥,却死活发不出声响。她愈发着急,胸口一绷,就这么醒了。
原来自己仍坐在那牢城耳房的蒲团之上,不意间睡了小小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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