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虽勘得其中究竟,心里毕竟还有一丝火气,只抱拳朝汉子施了个礼:“多谢大叔了。”
周围一圈车把式听他言语中没带好气儿,都交头接耳说他忘恩负义。
只有那汉子全然没忘往心里去,还抓着宁尘的胳膊:“小兄弟,你真没事儿了?去找个郎中看看吧!出门在外的,有个什么好歹,爹娘还不心疼坏了?”
宁尘起床气一过,气儿也顺了,抬头对汉子一笑,拍拍胸脯:“康健着呢,我这人气长,偶尔有不喘气的时候,大叔不用担心。”
汉子嘿嘿笑:“那就好。你也别叫我叔,我才十五。”
宁尘闻言,眼珠泡儿直往地上掉,扭头看着他铁塔似的身量:“这特娘十五?!”
旁边其他车把式穿衣系裤,都哈哈大笑:“他打十二岁就从死鬼老爹手里接了车,如今正好三年,可不十五吗。”
宁尘哑然失笑:“那你可不能喊我小兄弟,我十七,你得喊我哥。”
汉子摸着大脑袋,还真乐呵呵叫了宁尘一声哥。
“俺叫雷小黑,大哥叫啥?”
“叫我十三就是。这么大个头,怎么还叫小黑呢?应该叫大黑。”
“大黑是俺村儿王寡妇家的狗。”
宁尘看他憨厚纯实,心生喜欢,出去买了两碗馄饨端回来,请他一道吃了。
结果宁尘这边刚一筷子下去,小黑端着碗直接把馄饨都倒进了大嘴。他抹抹嘴拍拍肚皮,一脸舒坦。
吃完了饭,小黑跟着车把式去拾掇自己马车,正看见宁尘准备上路。他一步拦过去:“十三哥,你的车嘞?”
“我过路的,没车。”
“喔,你上哪去?”
“我去白帝城。”
“那你上我车,我捎你过去。”
“不是修士也能进白帝城?”
“俺们就在城外卸货,不进去。”
宁尘一琢磨,人家车把式算好时间一个来回,那时间保准够。他也不和小黑二话,跳上他马车,就这么悠哉哉奔向了南边。
路上聊了两句,这雷小黑也没啥特别的,就是村汉一个。家里爹娘死的早,留了个赶大车的营生,起早贪黑,倒是自力更生谋下了一口饭吃。
说说笑笑,到正当午的时候,大车翻过一座山,只见山峡中滔滔江水,足有万丈之宽。江心水雾缭绕之间,便是白帝仙城了。
远远看去,这城只有七八顷地大小,想来也是与合欢宗内门一般,筑得芥子须弥方圆界在其中,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江边码头,人挤人排着一簇簇大车队,一艘巨舟泊在岸边,是寻常凡俗能摸到的最后一道门隘。
“十三哥,俺们在这儿得排上两三个时辰嘞,你自己走吧,别耽误赶路。”
小黑说。
宁尘跳下车来,与他道了别,抬腿向路边树林里挪步。
他不想让这些车把式认出自己修士身份,打算隐入树林再御风而行。
辰州水源丰足,树高林茂,倒也不用走许多步。
他刚走出不到十丈,就听树林里风叶四起,隐隐有叱喝声响。
一个男修灰头土脸从林子里窜出来,时时向后张望。
眨眼功夫,又有一名妙龄女子随之其后,紧追不休。
两人虽是御风,但身手平平,周围林木茂盛飞也飞不了多高多快,宁尘一眼便看出是两个凝心期修士。
男修跳上大路,一心往白帝城方向奔逃,想来是逃进城去那女子便不好动武。
那女子明眉皓齿,虽身姿曼妙面容姣好,却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样,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她一个劲儿催动真气飞窜,眼看就要逼在男修身后。
男修拧身就要往大车队里藏,女子再等不得,掌风一激将真气拍了过去,轰的一声在男修面前拍下一个大坑,生生止住了他逃窜路线。
二虎相争,可苦了路旁的小猪小兔。
雷小黑的车正停在车队最后,女修一掌下去,他连车带人给震飞出去。
好好的大车架子凌空被碎成了木头渣儿,车中五六箱货也给冲了个稀烂。
宁尘机警,看他们冲来时已往雷小黑那边去了,在他落地时堪堪递出一道柔力缓了他一招。
可饶是如此,雷小黑仍是后脑勺磕在树上,呲牙裂嘴往后一抹,满手的血。
那两人一呼一吸间已打在了一起,女子似是法道风修,与那剑修男子你来我往,三五招就占住了上风。
男修逃脱不得,只好往后缩了两步,叫女子死死挡在了仙城的方向。
“臭娘们儿!有完没完?!”男修头发散乱,忍不住大骂。
女子只拿掌尖对着男修,厉声道:“还我青纹狐来!”
男修踟蹰片刻,咬着牙呸了一声,最后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毛皮的死狐狸,往身后用力一扔。
女子立刻窜过去,一把将死狐捞在手里,再扭头一看,男修已逃之夭夭。
先前她在山中寻到这只灵物,追了上百里才将之猎下,一时放松却叫那男修先截了胡。
现在折腾了半天总算将其抢回,没枉费这许多功夫。
女子微微松下一口气,御风而起,向白帝城飞去。
“来来来你给我下来。”
没想御风术还没升起五尺高,一只手拽着脚脖子就给她扥了下来。女子踉踉跄跄歪了三步才在地上站稳,一时是又惊又怒。
“你干什么?!”滑溜溜的脚腕让男的这样捉了一下,女子立时羞恼起来。
宁尘抄着手瞪着眼,带着满头是血的雷小黑站在她面前:“你把人伤成这样,没点逼数么?!人家养家糊口的大车都叫你轰烂了!”
女子自负世家身份,虽自知理亏,却尽叫方才的怒气给遮掩了,全没将这些凡人放在眼中。
“白帝仙城不收凡人入内,你们聚在仙城这里,又无护身之能,还怨别人手重?”
宁尘鼻子一歪,伸手就要撸袖子,让雷小黑一把拽住:“十三哥……算了算了……”
哪能就这么算了,雷小黑可不是买卖人,放在前世那就是快递员,只靠拉东西赚那么仨瓜俩枣。
如今连车带货一并损坏了,货主要是让他照价赔偿,他还不得把裤衩子当了?
“损了别人家当,没钱赔,低头说个对不起,也算懂人事儿。你可行,伤了人扭头就跑,道理说得通吗?”
“与我有什么相干,不是先前那人抢了我的猎物,我何必动武?要赔也要找那人赔!”
宁尘说:“你下的手,当然是得你先赔他!赔完了,你再去找那人回赔给你。”
女子让宁尘话赶话说得愈发恼怒。
人不都这样吗,理亏的时候但凡上点儿眼药,那是越说越急,越急越耍赖。
她袖子一甩,叱道:“不赔又怎样,没工夫和你们废话!”
眼看她又要拔地而起,宁尘一声哼笑:“行。你不赔,我赔。但也不能便宜了你。”
女子刚运足御风真气还没起身,宁尘抡着胳膊一拳怼在了她脸上。
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他一拳砸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一身土,等她毛手毛脚爬起来,已是鼻血长流,眼圈儿都黑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可知方才那一掌险些要了他性命!?凡人就不是人?!”
宁尘大喝一声,已是动了点真本事,震得那姑娘身子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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