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第六十六章]
要说西班牙这样的列强吊车尾,有啥能和积贫积弱“民风淳朴”的中国相同的,那就得说说这吃拿卡要的艺术了。
当大官,吃大户,那没的说,家常便饭,历朝历代都这样。比方说唐朝平叛的大将郭子仪,因功获封长安洛阳一堆土地。
问题是,这些土地都是有数的。合着,以前的唐朝皇帝,没把它们分封给别人?
封了,因为各种政治斗争,失去了权力的依托,产权也就被皇帝一道圣旨给强制过户了。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不然长安洛阳郊外也不能当巴比伦那空中花园,叠罗汉地长出多层的可耕地来供皇上和朝廷轮番赏赐功臣贵胄。
很多人说和珅经商,却往往不提一点:和珅的产业与财源固然不全是靠直接贪污所得,但因为其特权,很多人会主动让他有机会挣更多钱,他也会默许手下人经商来变相敛财。
清军入关的时候,不同于一些人的想象,一度在直隶地区出现了大批主动投充到八旗的汉人包衣。他们投充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想借着八旗的权力来给自己巧取豪夺来敛财,顺便“孝敬”一点给自己挂靠的主子。
旗人大多不懂商业经营,看着这么多汉人主动投来捞钱,自然听之任之,事情往往会闹得能上日后的史书。
清初这样主动投靠当包衣,再反过来抢老百姓田产财产的例子特别多,以至于包括摄政王多尔衮在内的清初权贵多次下令打压这种添乱的主动投充现象。
这样,除了皇帝直接的赏赐与俸禄,权力寻租带来的特权经商所得,还有这样仗势欺人捞钱的奴才身上的提成“孝敬钱”,构成了古代中国特权阶层固定的三大收入来源。
中国古代的权力斗争非常残酷,频繁,每次新的主子上位,基本意味着老的主子要么缩水,要么崩盘,总之前人依靠三类特权捞来的土地啊,房产啊,挨个都得过遍筛子,慢慢到新主子手里。
乾隆帝权臣和珅金玉满堂的豪宅,随和珅败后被没收,几经周转成了同治帝权臣、皇族恭亲王的王府,就是权力斗争带来的财产产权变更的一个普通的例子。
要不怎么有句诗写的好呢:“休笑前人失地产,更有后人来收割”。
——马拉加战役结束之后,就有一个叫何塞的小军官找到了逸仙。
逸仙不敢怠慢他的原因,是他究竟是佛朗哥大帅府来的人。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这话拿到官本位思想与家族特权思想一点不比中国差的西班牙,照样通行。
大航海时代,卡萨斯写了明摆着否定西班牙殖民主义成绩的《西印度毁灭述略》,大谈自打有了西班牙人来各种印第安人部族如何灭绝。
按理说,萨拉曼卡大学拿到中国古代得是国子监,天主教会得算是孔门,双重光环下的卡萨斯还能这么大张旗鼓鼓吹与西班牙国王唱对台戏的反对对印第安人种族歧视的内容,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结果呢,他不过是被冷落,却终究没有死,还能去个几次西印度殖民地实地调研,在马德里等处到处抛头露面游说贵族发表演讲。
卡萨斯有理想主义,一样有靠得住的后台保他不会死。那要不是他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还是靠得住的后台,又该怎么样呢?
——何塞就是这样的后者。
“逸仙小姐,大帅对您的表现,特别满意。这不,这次差我,来慰问您了。”
虽说是慰问,他手上什么都没带,所谓的“慰问”,不过是等着逸仙上道,主动行贿的口实。
果然,逸仙不愧是中国官场出来的,一听这话,马上让人端茶倒水,特别殷勤。
“大帅府最近有什么事吗?还请您给我一个面子。”
这个时候,直着问对方“您想让我给你行贿多少钱”,俗,特别粗俗,会让对方觉着掉价,跟大街上买菜买菜一样,俗不可耐,拉低了所有人的品位。
她自然不能光说话,在对方“第一回不要,第二回不要,第三回坚决不要,第四回‘那我不客气了’“的推阻之中,结实给他塞了一副正宗的瑞士手工表。
“唉,看在逸仙小姐您这么抬举我的份儿上,咱也不能驳了您的面子。”
“哪儿的话?还望何塞先生回去,替我多多美言,多多美言啊。来啊,给何塞先生准备一桌正宗的徽菜酒席,油炸毛豆腐,酱鸭…”
“好说好说,酒席是不是太郑重了?我说好了,得回去吃。”
“什么话?您来我这儿,我不请您吃饭,您这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啊。再说,这些都不费事,平时我自己吃的就是这些。”
“就是这些?”“就是这些。何塞先生,您看,我骗您算什么。”
钦差大臣,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逸仙这儿拼了命巴结区区指挥部参谋的何塞,想必何塞回去报告,怎么着,也不能无缘无故,伸手打笑脸人吧?
马拉松➕障碍跑的谈判,即将在酣畅淋漓之际上演。两人都做好了明明酒醉上头,精神在恍惚之间,还得清醒意识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到几成不该说到几成,这样充分而翔实的心理准备。
演戏嘛,要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假亦真,真作假时真亦假。
平时对生人三缄其口惜字如金的逸仙,公事需要“表演”或见着亲朋的时候总是能够一反常态地滔滔不绝,像是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似的。
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热情特意拿出来摆给既无利益又无亲情的生人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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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六十七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为了让宴席看着有点喜庆,逸仙特意让随军的厨子烧了几道淮扬菜,充充谈正事的宴席场子。
可惜。何塞如果是熟悉八大菜系的中国人,一定能明白逸仙为这桌“平常经常吃”的酒席费的心思,知道自己连坐位子都是中国的主位。
“你们这个酒喝起来挺奇怪的…似乎是,对了,水果味儿。可是酒却是烧酒,透明的。”
“何塞先生,这叫大曲,在我们那儿算得上一般的酒。这不是西班牙没多少中国货嘛,我让人带了一点酒曲与其他材料过来,配上这边的大米酿得,还成吧?”
南欧与美国南部种植着旱稻,在无水层环境下长期驯化演变的水稻品种。欧洲人一样会吃米饭。逸仙不缺米酿点自己喝的中国白酒。
“成。不错,而且,这酒,似乎还有点茴香味儿?”
“您真会喝。这是我用一点茴香油配的,这不,人土耳其穆斯林知道品茴香酒,我怕您第一回喝中国酒不高兴,想的是你喝着顺口,我陪着高兴。”
“您这话说的,主人不舒服,客人能舒服?”
“您别拿我开涮。这不,我还听说人法国人喝茴香酒,一定得带点果汁。这儿有瓦伦西亚那边买过来的橙子鲜榨的橙汁,您来一点?”
两人就这么你一眼,我一语,说了一堆。作为闲篇,顺便也是为接下来的正事“预热”一个和谐融洽的交流气氛,两人都认真诚恳地交换了彼此对大到西班牙江山社稷、小到最近哪款女鞋好看哪所小学师资好,无所不谈。
“哎呀,大帅这些天,烦着呢。”
终于来了。交换了百分之八十的闲篇,这等来了逸仙最想知道的佛大帅的动态。
原来佛大帅家里是海军世家,美西战争美国大败西班牙,夺了菲律宾与古巴,西班牙海军大裁军,人家老佛也就改弦更张投了陆军,混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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