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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五十六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1936年7月。

按照民国政府与西班牙共和政府此前的协议,逸仙早晚得回国。

这个月17号,凌晨。西属摩洛哥,天空到处是酒醉未归的星辰,一如热爱宴会、沉醉交际的西班牙人。

得土安,即使早已听闻军内与本土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内战的征兆》将整个国家撕扯成杂乱无章的碎块的描绘早已尽人皆知…

专员大人在官邸,依旧如往常一般,沉睡在自己的梦乡之中。

在他的梦乡之中,能有什么呢?西班牙国家团结一致,建立富强民主的新共和主义社会?

还是说,在波诡云谲的官场变动之际,保住乌纱帽,投机站队,取得新的升迁业绩?

这些只有他本人知道的事,已经与官邸之外,一伙正在行进至此的队伍无关了。

官邸外装模作样执勤的卫兵,撑着发黑的眼袋,颇为羡慕嫉妒恨地打量着即将过来的队伍。

当地人在近几月,早已熟悉了越来越多的“中国人”。

他们是以逸仙这个中国女人名义,组织起来的私人“卫队”。

按理说,在西班牙这个主权国家,一个中国人堂而皇之组织武装卫队——3300人,一个加强团——岂不是对西班牙国防主权的挑衅?

同样众所周知的,在共和牵线搭桥、扎拉在外支援的情况下,本以充斥右派军官的国防部各部门默许了这个中国人加强团的存在。

他们吃得好,住的好,虽然训练刻苦,有一个据说从法军退伍的皮埃尔教官为首的教导队督训,依然足以让因政局变动工资不稳定的当地士兵羡慕不已。

甚至摩洛哥穆斯林组成的本土军团,总是以各种理由,蹭训练,蹭伙食(清真的)。久而久之,她逸仙与穆斯林的几个将领都成了熟人。

当卫兵迷迷瞪瞪,等着他们走远时,突然,他们走到卫兵面前时,站住不动,快速转身。

卫兵们浑身冷汗。因为,队伍——估计得有一个排——刺刀全部上扬。

正宗的法兰西刺刀,正宗的美国加兰德步枪,正宗的旧沙俄式军装(俄式绑腿比容易损耗的军靴毕竟好搞多了)。

卫兵来不及端好手中老旧的、应付差事的、估计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步枪。

“放心,我们不为难你们。你们把枪放下,我们换防。”

“可有调令?”有一个卫兵壮起胆子,无视了抵到鼻梁附近、雪亮的刺刀。

刺刀多向前抵近了三公分,刚刚贴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卫兵鼻梁上。

“留六个人把着大门,你们几个在里面把着…你们去那儿,你们去这儿…”

两个卫兵识时务缴枪被捆到门里面跪好不提。

专员先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密集的脚步声。他被惊醒了。

莫非是…他们真的动手了吗?

关于右派发动兵变的传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全国早有耳闻。

专员没有多想,三下五除二,以军队紧急集合也自叹不如的速度穿好衣服,拿好印章,抢在临近的军士们之前,打开了本该被枪托砸开的房门。

“专员先生,看样子,您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逸仙一如平时地温柔体贴,不温不火。

如果能够忽视她身上的沙俄式军装,能够忽视她身后至少十二名荷枪实弹的安徽籍军士,她的温柔,将会让面前这个倒霉的官油子少出一身的冷汗淋漓。

“你就是逸仙吧。我在这里要声明,我不属于任何…红色的政治党派。”

他特意在“红色”二字重读。他一个代代当官的,虽然不能与曹魏司马懿追溯祖先在东周温县当官的悠久历史,好歹是官僚世家。

他想要的,只是保证能活命。只要活命,官僚的专业技能在身,新的政权还得用他。

现在要做的,是不要螳臂当车…

马德里太远。眼前这些枪眼太近。

“现在我们要代表国民军方面,通知您,尊敬的先生…”

逸仙没打算为难他。在南方军的大帅佛朗哥下新的军令之前,她没有理由苛责这个照章办事的老油条。

…等她例行公事,以温和的语气念完佛朗哥大帅以国民军名义对专员的公文后,专员垂头丧气,交出了手中象征殖民地最高权力的印玺。

“你们这是在犯国事罪。“

是啊,从她要到这里那一刻,她就不想回国。

认识了共和,认识了皮埃尔,认识了扎拉,上海开兑换行,美国买农地,帮扶了现在的加那利、巴利阿里、费尔南多波,带出了自己的子弟兵军团…

到了这一步,说犯罪与否,还有意义吗?

“感谢您的配合。国民军感谢您为西班牙人民少受一次无妄兵灾作出的卓越贡献。“

逸仙和老家大多数人一样,无论工作性质如何,对工作本身总是有农民种地的、充满淳朴又单纯、有时带一点因果报应式天真的一根筋与忠诚。

即使是,要她去关押从未得罪过她本人的外人,软禁这个体面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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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五十七章]

等到逸仙把散布得土安城捉拿殖民地政府高级官员的队伍搜集起来,那些倒霉蛋与专员一样,暂时都被看押在专员官邸,自是不提。

逸仙从专员官邸发出的通电,激励了整个西班牙内外的右派势力。

“最高专员已经转向。西班牙万岁!“

一段简单的口号,宛如划破漆黑夜空的彗星,点亮出了一大片五彩斑斓。

梅利利亚、阿尔赫西拉斯、莱昂、萨拉戈萨…

一座又一座西班牙的城市,撤下共和主义张牙舞爪的紫金红国旗,换上了保王党热烈期盼的双红一金旧王国国旗。

…“还是没有打下来吗?“

逸仙到了港区,发现区区几座仓库拿不下来,匪夷所思。

攻打这里的一个连可都带着捷克斯洛伐克生产的轻机枪与迫击炮,轰死负隅顽抗的左翼水兵小丑,不要太简单。

“逸仙,是我不让他们动手的。“

共和的面子,卫队是要给的。所有人来当地训练期间,不止一次看见逸仙与共和谈笑风生。

“为什么?“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必须顾及了?

她逸仙豁出去了。19世纪法国纵横捭阖的党派斗争,王室派、奥尔良派、共和派、波拿巴派四派的生死竞逐国家最高统治权的斗争历史,她可是亲耳听共和讲解的。

她可不想当等着被暴民打死的瑞士雇佣兵卫队(注:法国大革命期间,吉伦特派得势企图建立共和制,煽动暴民攻打路易十六所在的杜勒伊里宫。护驾的瑞士卫队全员捐躯,国王一家被捕,随后相继被处决)。

“我想用他们做个文章。”

“文章?你得跟我说说。”

“如果我们留下他们,我们是不是对马德里施加一个障眼法?”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或者说,正是这样的异想天开,她共和才会一腔热血地盼着把只有保王党喜欢的波旁王族迎驾复辟吧。

换做是逸仙,她会觉得手下有人造反,仅仅因为有一处没打,宽容逡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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