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忙,不可能天天随时到这块广大国土上的一个小县城实地调查捕快的那点家私。
“玩脱”的“傻子”,总的说来是“得罪人”死的,典型的黑吃黑,黑猪吃黑乌鸦。
中国人大部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秩序,数千年形成的、无名却时刻严格运行的铁律。
国家以前是皇帝的。民国以后先是袁世凯的,然后闹来闹去一堆小皇帝,现在是蒋介石的。
反正无论怎么闹,小老百姓的日子照旧得过。既然如此,不如贪点近在咫尺的,实惠…
清末那群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越来的、美法式自由民主主义者,现在要么改弦更张如胡适歌颂蒋介石的“好政府”,要么如毛泽东之走向更加激进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要么如萧子升之辈看破红尘选择无政府主义超前地进入无政府时代,要么如李烈钧、胡汉民等“老人“只在政坛新秀们争权夺利威胁他们时重新面世…
“没事,我做了个梦,现在醒了…“
在共和这个积极复辟君主制的右派舰娘跟前说君主的不好,无异于在国内当着那群“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官员名流面前大谈”外逃有理“。
逸仙知道,共和和那些“体面人“的差别是,共和是真的君主主义者,”体面人“只是重复着明末”士林“看似清高实际掩人耳目的坍塌式腐败的借口。
如果学的东西用不上,那么,怎么能不说学的这些没有用呢?——除了当个敲门砖。
科举考试考了那么多年四书五经,结果呢?有科举以来,除去包拯、海瑞等极个别人,温和者如纪晓岚等按“惯例“吃些”孝敬“,大贪者如和珅者无所不贪金丝楠木修府珍珠粉漱口,那次拦住过这些?
反而是这么一句话流传到现在:“读书不当官,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
逸仙不好说,以前”洋学堂“学的那些民主、自由、人性等等以英美法价值观为基础的教科书,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的有用…
巴尔扎克的现实主义小说《葛朗台》里,有这么一段话形容夏尔是如何适应奴隶贩子生活的:
夏尔从法国出发,去过西印度群岛,再去过非洲。在这些地方,往往一个地方尊崇备至的美德,在另一个地方就是可鄙的贱行。如此这般的冲突之多,让夏尔对原先那套道德说教看的更淡。
贩奴船押运黑奴的艰苦生活磨掉了他最初的那点懵懂与善良。当他重新和她(葛朗台的独生女)见面时,他想的已经仅仅是如何通过她,继承到叔父(葛朗台)平生攒下来的财产。
面前的共和,是个坚定的君主主义者。她是不会喜欢任何有共和主义倾向的人的…
“我没事了。是不是要到莱昂了?感觉车速慢了许多。”
“是的,不过你看,我把我们的行李都打点好了。你不用忙。”
“那她们…”
“她们啊,吵着闹着没办法,我只好把你的名头抬出来,让他们老实点…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还要感谢你,能把她们几个管住,给我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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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三十一章]
西班牙这糟糕的路况…厉二璇她们几个已经在抱怨,堂堂的欧陆国家,土路竟然跟未工业化的民国一样多…
还好没下雨…这是包括逸仙在内几个中国人的所思。
她们农村的土路,限粘土所致,一下雨脚踩一腿泥巴。有些知道便宜法子的,沿用前清的路数,用低配版高跷绑在脚上,挪着踩着过去。
而,一旦到了晴天,泥土固化,车马碾过那便是一阵尘土飞扬,赶上风大赛过千军万马卷起的尘沙。
自打下了火车,她们还得租辆马车,把她们连人带行李带到地方。
颠簸来回,一下一下地,让逸仙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无论是“坐地户“的共和,还是”外来户“的逸仙一行人,对这样的路况竟然有着一丝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亲近感。
因为这里是共和的家乡,也很像逸仙她们的家乡。
不过,要按逸仙她们的说法,“穷怕了“,恨不得早日与这样的环境一刀两断。
“到了,你们下来吧。这是我家。“
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宅院。围墙,花园,草坪,灌木,喷水池,法式的独栋别墅…
这样的宅院对厉二璇她们来说是新鲜的,因为即使县里有名的地主大院,也不似这般精心布置。对逸仙来说,只要偶尔陪同指挥官去几个大官家看看,都差不多。
天津的日租界,上海的法租界,多的是各路寓公攒钱炫富的西洋式庭院。
按共和之前的介绍,从这里走到远处的镇上,一路上都是她家的田地。
这里民风淳朴而彪悍,历来是早期“再征服运动“中与穆斯林安达卢斯势力拉锯的前沿地带,对马德里那些”西方走狗“的”叫嚣“自然很是不感冒。
“Hola, Maria. Vengo à mi casa. ¡Bueno!“(西语:日安,玛丽亚。我到家了。真爽!)
一个红头发的小女仆急匆匆从屋子里跑来,见到共和拥抱不断,热情之至羞煞旁人。
“Ellas son las clientes mayas. ¡Ayudas ellas, rápido! “(西语:她们是我的客人。赶快去帮她们(拿东西)!)
虽说用的是上下尊卑的命令体语气,共和对她展示的表情,更像是一位游历远方归来的老熟人,见到了分别多时的旧友…
逸仙暗暗跟身后跟过来的几个人提点,如果没事不要惹那些红发女仆生气。
因为现在的逸仙,有求于共和。求成了,她们所有人的待遇都能安定下来。
厉二璇她们被热情的共和带去各自的房间。这样的好事让她们喜不自胜。
在农村,女娃“未婚从父,结婚从夫,夫死从子”,即使结婚当了孩子他妈,逢年过节依然“上不得台面”为由站着在烧着炉灶的厨房吃饭,不得上桌“场面”。
这样的事也许称不上绝对,在中国这个广大的国土上,依然以不同形式与“来头”,沿袭着数千年来的家族“男尊女卑”的传统。
她们居然可以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衣服(虽然是共和她们剩下来的旧衣服),有自己的饱饭——家里有男孩的总是要优先尽着男孩吃饱…
这些对她们来说,无异于西方科技小说外星人来到地球一般跨度之大的奇幻传说。
共和好生安抚她们,嘱咐好她们以后,才到了给逸仙安排的房间。
因为共和的父母外出到镇上开会去了,府邸的佣人能听懂逸仙说的、尽管略带“老抹资(合肥方言”老母鸡“的读音如此)”强调的西班牙语,逸仙不用共和多费心。
“真不错,当初在得土安也是,到了这里也是,你总是喜欢把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
逸仙不禁苦笑。要论房间整洁,共和简直让她感觉,表面上那份爽朗是不是装的。
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她的房间却是干净整洁,挑不出一点内务的毛病…
再说,逸仙也不像海圻、肇和那些老油条多的是发财门路(比如历史上黄赌毒俱全的“广东第四舰队”),雇不起佣人,凡事习惯自己亲手打理…
贤妻良母,在中国的古典文化,总归是美德。最少在逸仙的家乡,男人会做饭往往被认为“没出息””不干正事,围着(女人才该做的)灶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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