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凝说道。我看了她一眼,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方先生依旧正襟坐着,所以我也不敢动。
他擡头看向我,眼睛里流动着惊人的光色。
“本门自称'山门',传一十六代。一十六代门主方中正,年六十三。今你入我门下,赠字为'贤'.愿贤声远达。”
我俯身再拜。这一次,方先生亲手将我扶了起来。
“古时常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谬。每门每派,都想要传承,为师的却要端着架子,求个高高在上的师威。到现在都传不下去了,即是无奈也是应该。让你拜师是我自私的想法。老了老了,落得个冲锋陷阵的角儿,不太甘愿。身边留下这个丫头,我也不想临老送黑发人。你现在得势,我才找你,求的无非也就是自个的安省。”
“我懂。”
师父和徒弟关系中终归埋藏着赤裸裸的利益,这是事实。
尊师爱徒四个字,往往都是武人脸面上要挂的东西。
但无论怎么说,并不意味着师徒之情不存在。
技艺这种东西,就好像孩子一样。
师者终究是要传道解惑,终究是要把自己的孩子递到别人的手里。
至于是否所托非人,就要看造化了。
“我挑了你,一者是你有心,可塑之才;二者是到了乱世,我不想断了传承。”方先生继续说,“总之,亏不了你就是。这辈子攒下的东西,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方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和方不凝在【末日】之后死里还生,为了好一点的生活被编入了第三军团。
然而老人毕竟不想让唯一的孙女死在战场上,现在有这个依托我的机会,自然就找过来了。
他想以自己的道统为价,换我的承诺。
然而就在刚才,他在第一面看到我的时候,就洞悉了我骨子里对他的崇敬。
或许是在那一瞬间,他才起了让我拜师的念头,真正把我看做了徒弟吧。
“方先生……”
方先生擡手:“已经喝过了'改口茶',可以叫师父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是不是多了个师妹?”
一旁的方不凝撇了撇嘴:“你这里有没有洗澡的地方啊?”
底层的战士衔阶不够,配给的水只能满足饮用的需要,洗澡是相对奢侈的享受。
但是在我这里,洗漱的资源还是比较宽裕的。
“叫声师兄,浴室就让你随便用。”我调笑道。
方不凝咬牙切齿的看了我半天才挤出了“师兄”两个字,我笑着让苏裳带她去了浴室。
我叫来了几个后勤部队的家伙,让他们帮忙给方先生和方不凝重新在大厅里隔了新的隔间。
方先生看起来有些疲劳的样子,于是我先找了一间安静的库房先让他去休息了。
弄完这些事情,我的兴奋感还没消退,瓦琳娜就走了过来。
“那个老头是'山门'的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股紧张感。
我有些奇怪,不过因为心情很好,所以没往心里去:“别老头老头的,他现在已经是我师父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山门'是什么!?”瓦琳娜看到我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有些急了。
看到瓦琳娜的表情,我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方先生解释的话,他的宗派名字就是“山门”。
虽然名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的程度。
现在他收我为弟子,我应该也算是山门的人了,至于这里面有什么机要,我就说不清楚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问。
“三大'刀厂'之一的【山门】啊!外面世界的很多著名佣兵团的核心成员都是由他们培养出来的!那可是所有情报组织都渗透不进去的禁地!任何一点关于他们内部的情报都是爆炸性的!”
“啊?连你们都搞不到么?”
“当然了!不然我还和你废话干什么!?”
“也可能是重名了吧……”我说出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老头……呃……你的那个师父实力是不是很强?”
“同能量等级的话,打赢我大概是三五招之内的事情吧,呵呵。”
“那就对了啊!不是【山门】的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看到瓦琳娜这么激动的样子,我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山门】这么厉害么?”
“鲁恩希安和水墨都是'刀厂'出身的,而且是完全不出名的小'刀厂'.你可以想象一下大'刀厂'的平均素质有多么高。如果那老头……呃……”
我有点无奈:“算了算了不用改口了。”
瓦琳娜脸色泛红:“你师父如果真的是【山门】的内部成员,那他掌握的战斗能力一定会吓死一大批人。”
“他刚才说他是山主,那意思就是说他自己是【山门】的老大啊。”我对瓦琳娜解释道。
瓦琳娜的脸色变得非常有趣,呆呆的样子像是被吓懵的小孩子。
“不行……这个情报怎么都得传回去……天哪……如果说……”
瓦琳娜开始自言自语,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洛奇和小猫凑过去,三个人开始在角落里交头接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初邪走到了我面前。
“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啊?挺有意思的。”她似笑非笑的对我说。
“认了一个师父。你还记得他们么?”
我和初邪在黄铜大陆曾经一同旅行,我带她去过方先生家。
我们下了棋,方不凝则请她吃过桂花酥。
那时候的情形非常有趣,我和初邪彼此提放、彼此依靠,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初邪摇了摇头。
她和方先生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我,看来没了我的相关记忆,那两个人的存在也被抹除了。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心里面的愉悦想要找个人分享,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存在,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旅行,你当时魔力等级变得很低,想要一个魔力武器。我带你去了方先生他们家,呆了一个下午。”
初邪听着我讲述着以前的事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起来你们也没有那么熟嘛。他一句话的分量有这么大么?”
“有些东西,是不能拿时间做衡量工具的。”我叹道。
“那么,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么?”她又问。
自从她失忆以来,还从没对我展现出这种程度的好奇心。
“或许吧。”我看着她,“但是在现如今,那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初邪露出一丝小猫般机警的样子,扭头走开了,大概她是怕我把话题牵引到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上面。
她错了。
因为现在最令人感到惘然的是所有新人类遥遥无期的彼岸和即将到来的劲敌。
我区区一个人的荣辱,在这种沉重事实的冲击之下只会被无声无息的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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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和方不凝的隔间建好之后,我恭恭敬敬的敲开了方先生正在休息的那间仓库的门。
在我进来的时候,方先生正坐在床沿上,双眼微闭,似在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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