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醒了?”第一次使用这个称呼,我还有点不习惯。
“到这个年龄就睡不长了。”方先生睁开眼睛,微笑着对我说。
我用脚把旁边的箱子推过去,在方先生对面坐下。
方先生好像知道我会来找他,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
“总感觉拜师父是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结果一下子就多了个师父,哈哈哈。”我讪讪的说。
“后悔了?”方先生打趣道。
“哪儿能啊,头都磕了,还什么都没学,这不是亏了么。”
没有宽敞明亮的厅堂,也没有焚香敬茶。
刚刚成为师徒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阴暗冗乱的仓库里,相视而笑。
我总觉得,现在的一切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新人类如今的写照。
“师父,我听人说,【山门】是地下世界的【刀厂】,这是怎么回事?”
方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拜入我门下,本来也得给你追根溯源一下。我们'山门'和【刀厂】的'山门'本就是一家。只不过,现在这个名字只有本门之内的人才能使用;对外,我们不能报门派之名。”
“为什么?”
“我们不参与地下世界的活动,所以就不被准许用这个名字。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因为有些东西,我们这些普通人是担当不起的。”
“您刚才说本是一家,那现在……”
“武学这种东西,最早无非就是两个用途,战阵之术和防身之术。自从火器取代了白刃,武学就开始走了下坡路。百多年前,各拳种都活不下去了,一代宗师也得去学着烧锅炉。找传人更是难上加难,没人愿意吃苦练拳,学拳的也多是好勇斗狠之徒。那段时间,殁了不少好东西……最后一代武人在临了总算是扔了祖宗家法,各门各枝走到一起,把看家本事倾囊而授,才出了咱们这个'山门'.”
“说起来有趣也心酸,十多个大宗师,天南地北的,每人带着孤零零的一两个徒弟,挤着火车、搭着长途车,跑到四川,就在长途站旁边的火锅店结了这个盟。那时候中华拳真的是要死了,那些老东西活这么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门派字号传了百多年,现在要扔了,一个个哭的和什么似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叫一个名儿吧?留名儿还是留东西?”
“一把子老头,在火锅店吃着喝着,当时就跪在地上,哭着求祖师爷原谅。对不起自个儿师父啊,到现在连个名儿都传不下去,觉得自己谁都对不起。真是没办法,东西总要传吧?曾经各门各派都有山门,现在要合并,起名就叫'山门'了。”
老一辈的故事似乎离得很遥远。
传统的东西和现代文明的对撞,总会产生一个结果。
结果往往是现代文明的胜利,而传统的东西想要活下去,就不需要自谋出路,英雄断腕。
“到我这里,传了一十九代,也不光是'山门'自己的传承,这是按'山门'初代门主自己门派代数算的。只不过,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初代门主是那一派拳种了。”
“到我这一代,我师弟想要复兴龙族拳,做的事情与我不和。他要把'山门'做成刀厂,我不同意,所以才分了家。我不敢说他不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山门'也会如同百年多之前一样进了死地,他这一步起码能保得一门一派的周全,所以我没拦他。”
知道了事情背后的故事,我却多了更多的疑惑:“您不同意他的做法,可是现在还不是想要教我?”
“龙族拳一直讲究技艺双全。调教出来的弟子去做刀子杀人,这不是一个门派活下来的方法。别说那些地下世界的规矩,既然你杀我,我就要杀你。要做刀厂,就总有一天会有人找上门来。所以我走了,如果我师弟殁了山门,起码还有我。”
“可是我看您是因为怕传承断掉才允我拜师的。既然外面还有您师弟,不会至于这么急迫吧?”
“靠着刀厂,我师弟能够传下去的就只有杀人技击。我死,武道断了。不凝还是个孩子,而且身为女孩有些东西她不喜欢也不想去理解,传道还要挑个男丁……”
方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对手,秦人。
“您当初为什么要把秦人逐出门?其实我觉得自己没有他合适。”
“秦人名字叫姬庭越。那个时候他插手了外面世界的事情,和刀厂'山门'牵扯上了关系。我们一家子人隐名埋姓,就是为了避开腥风血雨。我断了和秦人的关系,不凝就不会被他卷进去。只不过现在看来,终归还是逃不掉……”
“有我在一天,就一定会护着方不凝周全,您放心。”
方先生目光炯炯,活力似乎重新回到了老人的身上。
“生死有命,尽人事就好。那么来说说你吧,你想学什么?”
“我这有一帮小孩,一早我就和他们说要介绍一个厉害的师父给他们,想不到您自己来了。您看能不能也收了他们?”我把阿杰他们的事情提了起来。
“这个年龄我是有心无力了。而且,有些东西不是小孩能领悟的。拜师就算了,有什么能教的,你就替我教吧。你已经入门,我许你给他们做代师传,能教什么你说了算。”
我点头称是。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一个卫兵打开了门。
“军团长,又有好几个人来找你。”
我皱眉:“知道是什么人么?”
那个卫兵咽了口唾沫:“是战魂……佣兵界的战魂全都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坐不住了。
战魂出名的并不只是他们的强大,而是他们在佣兵界庞大的人脉和影响力。
“师父,我有事要忙了,您的隔间已经修好了,还是去那边住吧。”我回身对方先生说。
方先生站起身:“你忙去吧。”
卫兵引路,我们顺着飞艇的主通道一直来到了最下面。
飞艇的主入口非常宽敞,像是那种老式的军用运输机,可以供小型飞艇自由的出入。
在出口外面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七个人,七个战魂。
卡门也在其中,她靠在另一个女性佣兵旁边,擡手对我打了个招呼。
我对她点头示意,然后径直向另外一个人走过去。
那个人看着我微笑,那个笑容让我感觉非常遥远,但是却莫名的亲切。
我伸出手打算和他握手,但是他却上前一步和我拥抱了一下。
这个举动让我的心里有些抵触,不过却没有反感,因为我能感觉得到来自对方的热情并不是假装的。
“布鲁瑟。”
“哈哈!是不是吓了一跳?想不到我能做'战魂'吧?”
布鲁瑟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一点得意的嗓音笑道。
“老实说,确实没想到。”我也看着他笑。
布鲁瑟留着一头黑人经常喜欢留的贴头皮烫卷发,额上还缠着头巾。
布鲁瑟是我抛弃现实生活之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很长时间之内唯一的朋友。
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一个杀人狂,失去了一切的我毫不珍惜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
而布鲁瑟则用他充满人情味的处事方式潜移默化的阻止我滑向了不可回头的黑暗。
我还能作为一个正常人活在佣兵的世界,完全要感谢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Fey.布鲁瑟和Fey对我来说是非常相似的存在,他们都用自己光明的一面拯救了我。
只不过,他还活着,而她已经…………
然而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不算太久之后自己还能再次从别人那里听到Fey的事情。
当我从Rayout死里逃生之后,我和布鲁瑟很短暂的重新碰了一次面。
在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和他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帮了我。
是他说服了其他战魂对我放弃追铺,不然的话或许我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目光向其他人挪了过去。
这七名战魂我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毫无疑问的是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S级的佣兵在佣兵界的地位不亚于三大会长,从某些层面来说甚至要更受尊敬。
在很多人眼里,三大公会的会长更像是政治家一样的存在,是遥远而冰冷的名字。
而另一方面,几乎没人不希望和战魂做伙伴。
他们能够达成S级佣兵,就是最好的证明。
卡门将胳膊随意的架在旁边那个女孩的肩膀上,看上去挺亲密的。
那个女孩穿着轻型胸甲,铠甲下面是青白的色袍子,看上去大概有着可观的魔力等级。
在我记忆里,战魂里只有两个女性;一个是卡门,另一个的名字应该是泪滴。
曾经和我们有一面之缘的戈兰多尼走过来和我握了一下手,然后就让开了。
七名战魂之间看上去都非常熟,但很显然对我的态度不太一样。
杨是个龙族和其他族群的混血,他有着不属于龙族人的高鼻梁,以及宽大的骨架。
不过他继承了我们的小眼睛和黑头发,按东方人的审美来说还是很英俊的。
剩下两个人站的比较远。
背上带着一对双剑的应该叫做梅尤,是以战斗能力强大而出名的S级佣兵,关于他的故事比较多,而且大多都是关于战斗的传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人应该是心气比较高的那种,因为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至于对最后一个名为阿努比斯的男人,一句话的描述就足够了——战魂中唯一一个登上零级神座的家伙。
零级这个字眼,足以覆盖所有的赞美和诟病之词,因为在战士的世界中,力量终归是最重要的。
“我们啊,打算过来跟着你混,不知道欢迎不欢迎。”布鲁瑟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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