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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近之动作轻柔,抬起手指揉了揉鬓角,都不敢去触碰眼角。

她有些伤感,但是她又眉眼飞扬。

她告诉自己,去了松针湖水府驻跸,就在那边停步。

她偏不去金璜府见谁,要见面也是他来见自己。

她突然与柳幼蓉笑道:“到了松针湖,你再亲自回信一封,免得让郑府君担心。”

看着那团浓郁龙气的移动方向,坐在渡船栏杆上的崔东山一手环胸,一手抵住下巴,做沉思状。

他没来由地瞥了眼蜃景城,只觉得藏龙卧虎。

原因很简单:那里是观道观那座水井的井口地界。

倪元簪只不过是离开水井的福地人物之一,所以骑鹤城才有那句好似谶语的童谣流传开来:“青牛谁骑去,黄鹤又飞来。”不出意外,是那邹子的手笔了。

也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算计,也谁都能算计的家伙敢这么调侃观道观的老观主。

当年还比较年轻的老王八蛋跟着先生的先生一起游历观道观那会儿,都还没这份胆识,见着了那个臭牛鼻子老道,还得乖乖喊一声“前辈”,然后下了一局棋。

当然他赢了,所以老道长交出了那根玉簪。

至于邹子,此人最喜欢奇思异想,最擅长的就是落子不生根,所有棋子游移不定,自然生发,好像遍地开花,最终结果却总是他所求。

邹子比起他的师妹,道行高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崔东山转过头,望向那个还在走桩练拳的小胖子:“无敌小神拳,咱们打个赌吧?”

程朝露一趟六步走桩完毕,问道:“赌啥?”

崔东山怒道:“你又不会跟我赌,问个屁的赌啥!”

小胖子挠挠头:“咋个跟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崔东山笑骂道:“拳法可以啊,是个好厨子。不是好厨子的习武之人,不是好剑修。”

程朝露给他绕得头疼,继续转身走桩,心想:还是曹师傅好,从不说怪话。

崔东山自顾自拍打膝盖:“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莫道君行高,早有山巅路。”

他突然抬手,双指一掐,夹住一把从神篆峰返回的传信飞剑。

先前询问姜尚真,荀老儿当年走入蜃景城,除了办正经事,是否悄悄找了谁。

飞剑回信,说确实找过谁,但是他姜尚真都被蒙在鼓里,约莫是荀老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找那姘头老相好去了吧。

崔东山翻了个白眼,收起飞剑。算了,不多想了,先生如今棋术高超,出神入化,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反正是再难让先生十二子了。

这可不是他溜须拍马,而是先生胸有成竹,说下一盘棋,然后拉着他摆了棋盘。

先生风采绝伦,拈子落子行云流水,最终在棋盘上摆下了十二子,四无忧,中天元,再加三边线,他当场就认输了。

一旁观战的大师姐来了一句:“师父都让你十二子了,你也认输?”

纳兰玉牒更是惊叹不已:“原来曹师傅棋术也很厉害啊,是个文武全才嘞。”

先生闻言微笑点头,开始收拾棋局,动作极快。

他当时看了眼先生,再瞥了眼那个微微斜眼、笑脸很金字招牌的大师姐,就没敢说什么。

玉圭宗山水渡口,一行人离开云窟福地,继续南下去往驱山渡。

至于有那“黄衣芸”美誉的叶芸芸,则是单独离开的福地,重返蒲山云草堂。

最近一届花神山胭脂图有没有那位大泉女帝,叶芸芸不在意,反正没有她就行。

金顶观首席供奉芦鹰坐在一艘渡船的雅间,神色复杂。

之前在黄鹤矶仙家府邸内,门槛上坐着个年轻女子,而他芦鹰则与一年轻男子对坐。

那男子除了问一大堆问题之外,竟然还与他拉起了家常,说:“咱们这些没靠山的山泽野修,谁的日子都不轻松。登山之路,羊肠小道,天底下哪个修道之人不是咱们这样的野修?都是在辛辛苦苦为自己谋条生路。所以等到日子好过的时候,好歹给别人留条活路,毕竟都是谱牒仙师了,该讲一讲细水长流了。我也不是要供奉真人你如何忍辱负重,如何背叛金顶观,跟那杜含灵撕破脸,完全没必要嘛……如今咱哥俩坐在这儿,聊得投缘,说句难听的,对你来说,其实差不多已经是最糟糕的境地了。那么走出门后,多活一天就是赚。我又没让你发毒誓什么的,你要惜福,不惜福也要惜命……是不是这个理儿?”

反正当时芦鹰就是一个劲儿小鸡啄米,与那学塾蒙童聆听夫子教诲差不多。

芦鹰是真的都听进去了。如果不惜命,他早拼命了。

当然,那个神色和蔼、笑意浅淡的年轻人手上一直在玩一把匕首,刀光一闪一闪的,也是比较重要的原因了。

大泉京城一处秘密水牢内,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浑身污秽,臭气熏天,昔年的大泉监国藩王竟然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

背靠墙壁,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的刘琮抬起头,望向牢狱外边的一个佝偻老人,老人身边还跟着个一袭黑色长褂的老管家。

刘琮挣扎着站起身,嘿嘿笑道:“哟,这不是子孙满堂的老申国公吗?怎么,刚从姚近之那个娘儿们的龙床上下来,走路软绵绵的没个动静啊,这还是我记忆中那个老当益壮的高适真吗?莫不是那个狐媚子的床笫功夫又有长进?可惜国公爷有心杀贼,却委实是无力杀贼了。既然无福消受,不如你去跟姚近之打个商量,让我替你?”

满头白发的老申国公高适真只是弯着腰,默不作声,望向这个求死都不成的藩王:“你确实不如刘茂聪明,真要一心找死,也不是这么个下乘法子。所以归根结底,你还是不想死。”

刘琮大笑道:“高适真啊高适真,我都想不明白你活到今天到底图个什么?!”

刘琮视线偏移,望向那个与申国公形影不离的老管家,啧啧道:“难不成国公爷好这一口?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白头偕老了。”

高适真说道:“今天来这里,是告诉你一个消息。”

刘琮突然瘫软在地,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哀号不已。高适真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刘琮恢复正常。

片刻之后,刘琮躺在地上,颤声说道:“算了,不想听。”

高适真点点头,转过身去,刚要抬脚挪步,突然停下动作,问道:“为了一个女子,至于吗?你当年要是不着急,什么都是你的了。”

刘琮喃喃道:“你们都配不上她。”

这个沦为阶下囚的藩王颤颤巍巍伸出手,五指如钩,微微弯曲,然后又松开些,蓦然笑道:“最少这么大!”

高适真摇摇头,缓缓离去。

老管家默默跟在老国公爷的身后。

高适真走出水牢后,下意识眯起眼,躲避刺眼的阳光,说道:“陪我去趟道观,见一见那位龙洲道人,再出趟城,去天宫寺抄经。”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姚府。

埋河水神娘娘好像记起一事,面对文圣一脉,自己好像每次都会犯迷糊。

事不过三,绝对不能再失礼了。

她立即学那读书人作揖行礼,低着头一板一眼道:“碧游宫柳柔,拜见陈小夫子。”

陈平安没想到她礼数这么大,只得作揖还礼道:“落魄山陈平安,见过水神娘娘。”

落魄山?失魂落魄的那个落魄?站在一旁的磨刀人刘宗有些疑惑:哪家山头会取这么个不喜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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