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女子面前,谁说自家与姜尚真是朋友,傻不傻?
故而毫不犹豫摇头笑道:“曹沫只是个不入流的玉圭宗客卿,哪里能够有幸认得姜老宗主,万万高攀不起的。”
我家落魄山只有周肥周首席,从无什么姜尚真。
那女子似乎将信将疑,最后只是啧啧摇头道:“男人哟。”倒是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蒲山的酒水比云雾茶名气更大,在山上被誉为小百花酿,只送不卖,毕竟蒲山又不缺钱。
蒲山管钱的祖师历来是最轻松的。先前一次祖师堂议事,商量大战过后各地收取租金一事,叶芸芸言简意赅,只给了两个字:“算了。”
叶芸芸一般不太参与具体庶务,挣钱花钱,都是当那甩手掌柜,可是她只要每次现身,历来是一言堂。
山主发话,也就不用讨论什么了,蒲山很快递话出去,不管是名山大岳还是江河湖泊、祠庙,只要是名正言顺的继任者,一律免租百年。
檀溶再次与曹仙师谢过两炉羽衣丸。
要不是那个管钱的老财迷如今在外奔波,忙着购置几个新山头,不然此次曹仙师造访云草堂,就他那么没皮没脸的老家伙,估计都得鞠躬道谢才甘心,因为此人的几位嫡传弟子就都各自分到了一颗羽衣丸,使得破境一事要么更有把握,要么就是有了眉目。
陈平安笑着说自己当初只是帮忙提了一嘴,说蒲山打算购买一炉坐忘丹,也没有想到青虎宫最后会送出,估计还是因为陆老神仙由衷认可蒲山的门风,不然最多就是买卖价格上有所实惠。
真相如何,檀溶和薛怀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对方有意这么说,算是帮蒲山抬轿子,终究是颜面有光的事情。
双方随口聊到了吴殳的开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箓。
薛怀对这个晚辈不吝赞美,笃定郭白箓未来的武道成就会很高。一个二十岁的金身境,关键是年纪轻轻就得过两次“最强”,武运在身。
陈平安点头:“郭白箓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裴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不管是纯粹武夫,还是山上修士,如今都认可一事:大端王朝的曹慈领衔,在武学道路上一骑绝尘。
曹慈的身后,宝瓶洲郑钱、中土神洲郁狷夫,以及桐叶洲郭白箓,这些在近二十年内得过“最强”二字的,算是最有含金量的年轻一代。
薛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与郑钱切磋拳法的念头。
终究是贵客,对方一行人还没见着师父,自己就跟人打一架,不合礼数。
再说了,本就是一场胜负无悬念的问拳。
薛怀还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郑钱手底下走过二十招。至于撑不撑得过十招,就得试试看才知道了。
闲话说尽,酒过三巡,山主还是没有赶回蒲山,比预期晚了,檀溶只好带着曹仙师一行人去往自家的千金万石斋。
一般客人可休想踏足此地,一方方珍爱藏印如豪杰白眼看天,书似美人,何必抛媚眼给瞎子看?
檀溶言及那《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自己暂时未能收藏,遗憾不已,说已经与两艘外乡跨洲渡船的管事都一一打好招呼了,一定要帮自己与皑皑洲那处山头重金购买,连同路费也算在其中便是,反正价格多贵都没问题。
其中一位去过倒悬山的渡船老管事,每每谈及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必会口口声声“新任隐官”,从不称呼什么“末代隐官”。
渡船管事那叫一个眉眼飞扬,说自己虽然未能亲眼与新任隐官面对面商议,但是后来在倒悬山的春幡斋,他落座的那把椅子,离隐官那张宝座可就只隔了两把椅子!
与邵云岩、晏剑仙和纳兰焕彩几人议事结束后,他去摸过那把椅子的椅背沾沾仙气。
“檀掌律你别笑,当时我只是起身慢了些许,比不过那拨臭不要脸的同行,结果还得排队呢。”
好一通唾沫四溅的言语,说得檀溶哭笑不得。剑气长城他当然知晓,只是更多消息,其实也就没什么了,桐叶洲历来不问天下事别洲事。
可毕竟是有求于人,檀溶当时就只能做个样子,笑着点头,等到对方让他别笑的时候,他就真的板起脸不笑了。
最后老管事开始吹牛皮不打草稿,说:“你要是早点讨要那两本印谱就好了,我与那位新任隐官打个商量,白送都有可能的。”
檀溶当时还能如何,只能继续点头称是。
此刻老仙师却没有发现,除了身边那个神色自若的曹仙师,另外三位客人都神色古怪起来。
在蒲山地界的边缘,沛江源头的一处水神祠庙内,一间雅静厢房里有个黄衣女子正在跟三个朋友一起饮茶,正是宝瓶洲远销本洲的老枞水仙,喝得她直皱眉头:已经用上了沛江头等泉水煮茶,结果还是这般滋味,到底是谁定的价格,掉钱眼里了吧?
屋内其余三人皆是女子,其中一个便是这处祠庙的东道主,被山上仙师俗称东海妇的水神娘娘,姓寇名渲渠,如果不是叶芸芸点名要喝这外乡岩茶,她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来待客。
叶芸芸这次前来,是跟寇渲渠聊些走江的具体事宜。
因为是沛江水神,没有在沛江走水的道理,这毫无意义,所以叶芸芸先前与大泉王朝谈妥了,选中了那条旧大渎龙宫所在的埋河,还是皇帝姚近之亲自出面聊的,很顺利。
那位埋河水神,碧游宫之主柳柔也很好商量,很快就回信一封给蜃景城皇宫,就俩字:欢迎。
叶芸芸对面坐着个身姿纤细的少女,粉霞红绶藕丝裙,披鹤氅。
她看着只是妙龄少女的容貌,却是桐叶洲一个资历极老的元婴境了。
此人正是白龙洞的当代洞主,名叫许清渚,道号闰月。
美姿容,神情萧散,有林下风气。
许清渚自幼喜欢赤足行走,有那“终身无履袜”的古怪习惯。
蒲山云草堂之所以会参加那场桃叶之盟,还是金顶观杜含灵建言,许清渚来当的说客。
许清渚只用了一个理由,便说服了原本不愿意掺和的好友叶芸芸:桐叶洲需要一个愿意出拳,且不计代价、不谈后果的止境武夫来震慑别洲修士。
许清渚先前已经在蒲山待了好一段时日,因为她很快就要闭关。破境一事,成败未知。
最后一个女子年纪最小,道行最低,是叶芸芸的晚辈,叶氏子弟叶璇玑。这位年轻女修的家族老祖是叶芸芸的兄长,一直管着云草堂的财库。
叶璇玑只要是出门在外,都习惯身穿一件龙女湘裙法袍,腕戴一串明珠手钏。她抬起茶碗时抬了抬手腕,瞥了眼珍爱手钏,偷偷一笑。
因为那位如今身为天下陆地水运之主的澹澹夫人让渌水坑放出话来,府中再无虬珠,一颗都没剩下,故而这种明珠手钏算是已成绝唱了,如今在山上价格暴涨,比原价翻了两番都不止。
当年她掏光了腰包,再与同门借钱,也只买了三串,如今在蒲山当财神爷的那位自家老祖再不好意思成天说她胡乱花钱了。
许清渚说道:“我需要马上回山闭关,就无法在岸上为渲渠护道了。”
寇渲渠举起酒碗,还是来自宝瓶洲的一只仿花神杯,嫣然笑道:“哪敢让洞主护道,未来若是还能走渎,再来劳驾洞主。”
神色冷清的许清渚也随之一笑,举起那只还算烧造精良的茶杯:“共勉。”
喝过了茶水,叶芸芸没让寇渲渠同行,三人出了祠庙,在沛江源头的岸边散步。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