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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枰放下手中密信,手指轻敲桌面。

曹氏本就是大骊上柱国姓氏,关键还出了他这位武臣出身、勋贵已达极致的巡狩使,一个家族,文武两份殊荣皆已位极人臣。

从此高枕无忧?

恰恰相反,接下来才是一个真正考验曹氏家族为官火候的阶段,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曹氏想要安稳,维持住这份来之不易的风光,答案不在庙堂,而在山上,并且只能是山上。

所以关翳然给出的这封密信,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是一个可解曹氏燃眉之急的极好契机。

如果未来三百年之内,不断有曹氏家族子弟,以及那些在曹氏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附庸门阀士族,或是通过各个渠道秘密找寻出来的修道坯子,能够陆陆续续成为落魄山在内的五六个宗门的嫡传,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一个家族在山上的开枝散叶。

相较于庙堂官场上的门生故吏花开花谢,一朝天子一朝臣,山上的香火情绵延,其实何止三百年。

自然旱涝保收多了。

只要山上经营得当,曹氏甚至可以主动在大骊庙堂上退一两步。

上柱国袁氏早先以家族庶子和清风城许氏嫡女联姻,其实亦是同理。

落魄山,前不久刚刚跻身宗字头仙家,这等大事,曹枰当然知道。

信上却提及了落魄山之外的数个宗门,尤其有个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

送信之人,是关翳然。

这是一个身上好像贴满了官场护身符的年轻人,从先帝,到皇帝陛下,到整个曾经都姓“关”的大骊吏部,甚至大半个六部衙门的老人,不论文武,都对关翳然寄予厚望,并且愿意将其视为半个自家子弟,当然也包括曹枰自己,他对关翳然一样极其看好。

等到风雪庙一位大剑仙都说此人可信时,曹枰就心中有数了。这笔山上买卖,完全可以做。

一位大骊供奉轻轻敲门,曹枰微微皱眉,收起密信入袖,说道:“进来。”

这位来自京城的宋氏供奉轻声道:“曹将军,我在下船之前,听那位马侍郎的口气,为正阳山压阵好像是大骊太后的意思,我们这一走,是不是有些不妥?”

听口气,好像,是不是。曹枰心中冷笑不已,跟老子打官腔?国师一走,就又开始玩这套了?

曹枰拿起桌上一本兵书,问道:“谁?”

那位供奉硬着头皮说道:“太后娘娘。”

结果曹枰只是微微眯眼,依旧一脸听不懂的神色。

一位大骊铁骑中流砥柱的巡狩使,懂与不懂,可以完全看心情,供奉却不敢不懂,他不再多说一个字,小心翼翼告辞离去。

曹枰开始翻看兵书,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向我发号施令?她当自己是军神宋长镜,还是皇帝陛下?

一线峰剑顶。所有的花木坊女修个个花容失色,只是她们仍然不敢擅自离开祖师堂广场。

陈平安走到祖师堂门口那边,跟竹皇说要迎接搬山老祖,他跨过门槛后,与门口那个由正阳山剑气凝成的仙人相距不过几步路。

竹皇还在消化那个意外。

先前这个年轻人喝茶期间,大言不惭,说可以让这场道贺庆典变得树倒猢狲散,你竹皇不信的话,大可以坐着一边喝茶,一边拭目以待。

“你们正阳山一洲无敌,家大业大,创建下宗已经是大势所趋,中土文庙和大骊宋氏答应了此事,自然就没谁拦得住,我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我保证可以做到一件事,让这一切都变得与你竹皇无关,以后正阳山弟子每每提起你竹皇,至多赞誉一声上任宗主、中兴老祖,功莫大焉。”

“因为正阳山的山水谱牒上,宗主和护山供奉你只能选取一个,只能活下来一个。”

竖子狂妄,大放厥词?!

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一艘艘渡船远游离去,竹皇越发心惊胆战。

陈平安抖散卷起的袖子,瞥了眼背剑峰那边,那头老畜生是被曹峻出剑牵引过去了。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着教训起一位宗主:“大事心静,小事心稳,有事心平,无事心清。竹皇,你修心不够啊。”

沉默片刻,陈平安微笑道:“竹皇,决定好了没有?等下袁真页现身剑顶,就当你拒绝了我的那个提议,一座正阳山打算和袁真页生死与共。”

竹皇唯有沉默。

竹皇眼中不远处的那一袭青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耍这个?”

那人自问自答:“确实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不值一提。没事,接下来我就让你们正阳山,用你们开山两千六百年来那个最擅长的道理,把道理还给你们。”

一人独自登山,其实也不算,因为刘羡阳手里拖着个重伤昏迷过去的夏远翠。

在这一线峰剑顶,正阳山祖师堂重地,陈平安和刘羡阳就此相聚。

刘羡阳随手将夏远翠丢在广场上,看着门口那个笑眯眯的家伙,气笑道:“老子下次再来问剑,如果再听你的徒步登山,就跟你姓!”

陈平安笑道:“你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喝酒,接下来就轮到我问剑了。”

刘羡阳挑了张几案,坐下喝酒啃瓜果。

白衣老猿从背剑峰赶来,身形轰然落地:“陈平安!刘羡阳!”

刘羡阳怒道:“把老子的名字摆在前边!”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祖师堂内刚刚起身的竹皇。

竹皇一步跨出祖师堂,神色复杂道:“袁真页,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正阳山护山供奉了。”

白衣老猿狞笑道:“竹皇,你再说一遍?!”

竹皇刚要言语,陈平安收回视线,摆摆手:“晚了。”

青衫背剑,一步缩地山河,背后长剑铿锵出鞘,率先去往一线峰山门口。

站在剑顶崖畔的陈平安,始终双手笼袖,望向那个白衣老猿:“继续当你的护山供奉好了。”

脚尖轻轻一点,陈平安微微后仰,身形如虹倒掠而去,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长剑之上,御剑悬停在一线峰山门口。

满月峰上空凭空出现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双手负后,微笑道:“落魄山,武夫朱敛。”

青雾峰上空,有个年轻女子淡然道:“首徒,武夫裴钱。”

水龙峰那边出现一位御风而起的白衣少年,笑嘻嘻道:“得意学生,崔东山。”

反正今天曹晴朗不在,这小子暂时不适宜露面。

白衣少年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小姑娘,手持绿竹行山杖,高高扬起脑袋,大声道:“落魄山右护法,周米粒!”

一位青衫长褂的中年男子站在翩跹峰上空,笑眯眯道:“落魄山首席供奉,周肥。”

一位极其俊美的年轻剑仙嗓音温醇,在琼枝峰之上自我介绍道:“次席供奉,剑修米裕。”

拨云峰和翩跹峰的所有剑修都呆滞无言,披云山,剑仙,余米!

此人杀力极大,杀妖动辄拦腰斩断,或是一道剑光当头劈开。

早年在老龙城战场上,这位剑仙的横空出世,仅次于道门仙君曹溶。

一个姿容极美、眼神冷冽的女子站在雨脚峰上空,淡然道:“剑修,隋右边。”

是那个战场上出剑不要命的真境宗剑仙?!怎么成了落魄山的剑修?

一位气度儒雅的老夫子在别处现身,微笑道:“武夫,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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