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一个无比煎熬且痛苦的冬天吧。
但是正因经历过残酷无比的冬天,姐姐大人才能在自己的笔下画出这般生机盎然的颜色。
“不行——”
就像是察觉到了协奏曲当中某个极不合拍的音符一般,对于自己的要求显然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加严苛的姐姐大人用力甩了甩手中的画笔,就像是在懊恼显示当中的自己无法将心底的那份情感彻底创作出来一般,从她指尖画笔顶端脱落飞舞而出的颜料在半空当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落在不远处的房间另外一角。
姐姐大人画出的颜色很美,美到令我无法形容且能够让我感知到一种明显却又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眼前的化作哪怕就算我不懂欣赏却也不用去担忧其价值。
只要放出这幅画作,肯定会被收藏家们竞争着将其抬高价格吧。
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很显然对于姐姐大人来说,画作的价格并不等同于在她眼中的价值。
我的视线顺着颜料的泼洒而被引导向了房间的另外一角,那些几乎陈旧到已经蒙上一层灰色尘埃,甚至颜料都因为没有得到保护从而有些褪色的画作上,就像是刻意被遗留在了那里一般,就在那连窗外的阳光都难以触及的房间角落里,我眯起双眼试图去看清那些隐约刻画在画布上的痕迹。
模糊,杂乱,狂放且令人不安的线条与色块就像是野蛮疯长一般彼此交错,明明没有内容,但是我却还是可以透过那层灰尘洞穿画布上的颜色与线条的本意,因为我是姐姐大人的亲人。
那时的她,将自己内心中所有无法倾诉的情绪全部都倾注在画布之上,那些画作或许无法被旁人理解,就脸姐姐大人自己或许都无法定义,只是在如同泼墨般肆意挥洒心中的情绪,如同在那个冬日中挣扎的灵魂,在呼啸的暴风雪中挣扎着被扯成无数碎片……
看着那仍在画布面前不断挣扎的背影,我的胸中止不住地随之揪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一般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但是姐姐大人此刻却显得是那样的平静,手握画笔站在画布前,优雅而从容的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但是那份平静之后所隐藏的痛苦,却连我都未曾透露过哪怕一次。
充满气势的目白高峰。
令人陶酔的目白高峰。
使人焦热的目白高峰。
感到忧郁的目白高峰……
隐藏在众人评价之下的姐姐大人,只有我知晓。
这便是我庆幸自己作为姐姐大人妹妹的原因。
夏日的微风吹进室内非但没有带来半点温暖,反倒是令我的手脚开始不由自主地感到冰凉。
但是随心所欲在画布上,像是孩子那般随意涂抹,但是每一笔却都又颇具分量的姐姐大人,此刻扔就像是没有察觉哪怕半点异常一般,在她笔下所挥洒而出的作品,就像她本人一般——
美的无法形容。
“……与那个时候相比,远远不及。”
一只将关注点放在姐姐大人背后的我很清楚自己的注意力从未离开对方半步,而姐姐大人很显然也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哪怕一眼,但是此刻在她手中的画笔却停了下来,侧身半背对着我的姐姐大人将自己的目光轻轻地落在画布上,并没有追加是在和谁说话。
那么,从她口中说出的“和那个时候相比”实在指什么,是画,是她?
还是……
我不敢妄加揣测,但是与此同时一个疑惑却也在我的心中悄然升起。
在那个冬天,无法训练的姐姐在画出墙角的那些画作之后便封笔不再创作,事到如今又是什么,让她重新拿起了画笔呢?
时间的流转裹挟着她强行走出了那个冬天,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愈合,但是心灵上的痛楚却难以消磨……
“不过,倒也是呢——”
姐姐大人的声音很轻,轻柔呢喃之中夹杂的笑意如指尖的雪花般,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消失了踪迹,既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着她记忆之中的某位存在耳语。
“如今,我可以去与我的爱相会了呢。”
已经停笔的她将手中的画笔放下,听着从她话语之中释放而出的淡淡笑意,如沐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仿佛穿越了时间,将曾经的那个冬天如现在的这个夏日联系在了一起,我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面前那副我无法定义的画作,最后目光落在了画室角落的那几幅被尘封的抽象画上——原来冬日的挣扎不知不觉早已过去。
冷酷的寒冬已经成为历史,万物竞发的那个春天作为记忆,而当下的这个夏天也终将作为她的痕迹。
“看来雪停了呢。”
在时值盛夏的现在,说出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怪话之后,放下手中画笔的姐姐大人回过头去推开身边的窗户,阳光透过窗帘完全撒了进来,和煦的微风穿过窗沿,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幽深的湖水般的平静声音此刻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盛夏的阳光微微洒在她的脸上,将原本平静而深邃的眸子之中荡漾出了一抹辉光,就像是初雪覆盖大地时,隐藏在冰层之下的顽强生机一般温柔优雅却又坚韧不拔。
“那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优雅从容的淡泊笑意,眼角微微弯折后带动着泪痣随之一同舞动,就像是在庆祝一切在此刻终于尘埃落定一般,世界上一切的苦难与风霜在此刻终于随着姐姐大人的笑容而被掩埋,冬雪覆盖的生命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迎来了温暖的夏日。
窗外的微风再无遮拦地吹进屋内,将姐姐大人的发丝卷起,与头顶淡蓝色的发带一同随之舞动,夏日被窗外椰树切碎的光栅笼罩在姐姐大人的身上,明亮却不刺眼,仿佛此刻就连天上的烈日也因为她脸上的温暖的笑意所感到相形见绌一般。
此刻终于是回过头来,将自己那一双如深沉寂静的夜一般不见半点星辰,偏偏却又透露出一股清澈光亮的眸子与我对视在一起,在经历了寒冬与春日的塑造后仿佛可以洞穿一切心底埋藏汨汨的深邃眸子此刻代替了身旁画卷当中的那一缕春光,似乎在宣告着风雪已经停息,一切是时候开始了。
“来谈谈爱吧。”
在她身后那白色的油画布上——
清脆的新绿,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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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后自己的妹妹,转过身去突然看见有人在自己身后高峰,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或者紧张的神色,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盯着对方笑而不语。
“姐姐大人——”
似乎是被高峰的这种十分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看透了心中的想法,所以也干脆不再掩藏的少女上前一步,鼓足了勇气之后开口道。
“我和训练员先生已经都说过了,以后都不用再忍受了。”
“不用再忍受,是指什么呢?”
看来即便是料事如神的高峰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搞清楚阿尔丹口中叙述的含义。
“诶?”因为真的看不出眼前的姐姐究竟是真没搞懂还是在装傻,总是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红着脸,哪怕不大的画室之内只有她们两人也是十分含蓄地暗示着。
“我,通过沙滩上的摄像头,看到你和训练员……”
“一定是他胁迫你这么做的吧,我已经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听到这里,就算是对妹妹宠爱有加的高峰,此刻也是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下来,让阿尔丹顿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低气压表情仿佛脸她身后的那抹翠绿色的抽象油画都变得有些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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