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晓得此节,此时故意装作不知,好坐实自己不谙世事的形象。
长老还是王号,于燕庭阙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宗长老在外行事,亦是代表了皇寂宗的脸面立场,乃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位置。
真要让这深窟怪物顶着皇寂宗名头出去,万一闯出什么滔天大祸便是覆水难收,燕庭阙不得不仔细思忖。
“还请问太岁,要我皇寂宗长老身份去做什么?”
宁尘早捏好说辞:“我这肉身本主,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我需代他消了执念,才能炼化元神。有你们这大宗名号傍身,方便行走。”
燕庭阙考量许久:“事关重大,燕某需回宫与宗主仔细商谈,才好定夺。”
“你去谈便是,但须记住,这羽化境的机缘,我只赐一人。”
“请太岁与某一起回还,在宫内享几日清福,待我说服宗主,便广昭天下,给太岁一个王号。”
“现在天高地大,任我逍遥,再叫我回去你们那里却是白日做梦。给你两月时间,若你办的妥帖,我就费上一个月,托你升神羽化。”
“这……”
“尔等将我囚了三日,我尚不与你们计较。翻掌为恩,覆掌为仇,还要拦我,三百年后便灭你们皇寂宗。”
宁尘话已及此,实是到了最最关要之处。
先前一应弥天大谎都是为了此时此刻,只要能哄得燕庭阙收手回还,他便可逃出生天。
看着面前分神修士垂首沉思,宁尘后脊梁一阵一阵的发紧,生死已在对方一念之间。
宁尘见他迟迟不能决断,又再次开口,准备推他最后一下。
“燕庭阙,升至羽化,便可夺皇寂宗宗主而坐。到时候你在宗内一言九鼎,还怕有人置喙?又何必非要与燕无咎商议。”
宁尘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燕庭阙肩膀一松,仿佛丢下了天大的负担。他再不踟蹰,抬头望向宁尘,微微一笑。
“得罪。”
两个字从燕庭阙口中一出,宁尘立时头皮发麻。眼见对方指尖一道雷光闪过,宁尘猛地往旁边一窜,掏出贴身法宝往远处用力射出。
简简单单一道雷法,从分神修士手中打出犹如天地撕裂。那雷光直追宁尘保命法宝而去,只擦着他衣襟一蹭,小半边发肤便登时焦了。
宁尘这身血肉,刀砍斧剁浑然不惧,却最怕法道之术。
燕庭阙拷问时怕伤他性命失了口供,收了十二分的力道,一旦认真起来来,抬手就能将宁尘轰成飞灰焦炭。
一招之后,燕庭阙却没动了。宁尘浮在远处惊魂未定,冥冥中却知对方似是堪破了自己跟脚,自己已是道尽途穷。
燕庭阙见宁尘本能之下惊惧躲闪与常人无异,心中忐忑尽消,抚须道:“好小子,演得一出戏来,险些将燕某骗了。”
宁尘苦笑道:“前辈目光如炬,小子甘拜下风。”
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再如何强自伪装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宁尘绞尽脑汁底牌用尽,差一点就能死里逃生,只是能在这世间成就高深境界的修士,又有几个是傻子?
燕庭阙占尽地利人和,被诓骗到这般境地已是宁尘多出奇招。
愿赌服输,宁尘只是暗懊丧,想不出自己最后一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宁尘前世中史料也读的不少,夺门靖难、烛影斧声,放眼四海哪有几人能忍住皇位诱惑。
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寂宗这燕家叔侄二人同心同德,燕庭阙实是将燕无咎视若己出,受不得半点挑拨。
正是那句“夺皇寂宗宗主而坐”触动燕庭阙道心,叫他得了一线清明,从升神羽化的大幻觉中猛然跳出,生了破局之法。
哪怕这少年真是太岁也罢,亦不能就这样将他放走。
他开口索要长老之位,也未必不是借口。
空口白牙,又有谁敢保证他真能回来?
燕庭阙先前被他蒙蔽,只因升神羽化诱惑太大,又久慑太岁积威,如今贪念一去,立刻就能想得通透。
燕庭阙在皇寂宗翻云覆雨,执掌朝政已久,他心胸广大,并不以宁尘坑骗自己为忤,反而颔首道:“小子,能布下这等大局死中求活,真乃当世奇才。你跟我回去,皇寂宗绝不为难于你。你那不想说的隐秘,也尽可藏在肚子里,严刑逼供再不会用在你身上。什么时候想要一敞心扉,老夫自当与君把盏。宗主是惜才之人,你若于我皇寂宗投明,高位厚禄还在其次,更可叫你一展拳脚,共谋大事。”
话说的天花乱坠,宁尘却只当耳旁刮风。
燕庭阙这怀柔缓兵之策,换用在旁人身上或是有效,于宁尘却都是放屁。
他若站在燕庭阙的位置上想要拿捏对方,说出来的话别无二致。
真跟他回去皇寂宗,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他松肩散手翻掌取刀,只盼一合之下逼出燕庭阙真力,哪怕被灭杀当场,亦好过变成断脊之犬。
见宁尘持刀在手,燕庭阙又点了点头,像是赞他刚毅。
先前那记随手放的掌心雷被宁尘化解,这一次燕庭阙再不留手,他真气一荡天地变色,头顶云中已聚出一记九天齑雷。
人在何时最无防备?鹬蚌相争之刻,螳螂捕蝉之时!
就在燕庭阙全神贯注,合指引雷的刹那,背心突然一痛。他惊怒之下立刻拿神念去扫,却见一枚暗绿色骨钉已正中后背悬枢穴。
玄门道法,悬枢穴乃识海气海中脉,燕庭阙大穴被制,刹那间神气阻隔,竟没能立刻引下那九天齑雷。
他大喝一声强逼骨钉出体,回身看时,一道影子已破开河面疾窜而出。
苏血翎黑巾覆面手持长匕,宛若月影形似黑箭,眨眼已冲至燕庭阙身周三丈。
法道法修岂容暗修这般近身,燕庭阙刚要再引齑雷轰她,却有一道夺目耀光兜头罩下。
童怜晴手持宝镜一枚,飞悬天顶聚拢光毫万丈。那光柱狠狠砸在燕庭阙身上,不仅破了他聚雷之法,更刺得他双目难睁。
燕庭阙久经沙场,无法视物之际却丝毫不乱,他急将神念锁住苏血翎,也不施展什么法术,只将真气生生凝成狂雷向外一爆。
他料定来犯者只有元婴修为,分神期真气全力爆发,对方必无幸免之理。
只需将其逼开丈许,自己即可去应付头顶掣肘。
但凡缓过一口气,对付两个元婴一个灵觉,依旧手到擒来。
雷电狂躁,可苏血翎不闪不避,左手两指夹住一物,向前祭出。
宁尘方才引走掌心雷时,用得是也同一件东西——七枫雷羽本就是苏血翎给他的,其手中自然不止一根。
那法羽瞬间将面前狂雷破开一个缺口,未等燕庭阙面露惊慌,苏血翎已揉身而近。
燕庭阙临乱不惊,依仗修为深厚运气于臂,先去护了紫府心脉致命两处。
可苏血翎本就不是要取他性命,她一刀直插燕庭阙丹田,刀也不收,放开手指身子一轻,任由身周雷电将自己轰出十几丈去。
童怜晴手中宝镜是柳轻菀所赐,品级虽高却消耗极大,制得分神修士三五息功夫,自己已真气不济。
燕庭阙察觉身周光芒渐弱,立时就要发力反攻。
然未曾想,待他运气之时经络已万般滞涩,丹田又有刀伤,一口气竟提不上来了。
好个外道暗修,那骨钉匕首皆是淬有奇毒,一招一式极尽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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