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谨医堂隐没在身后茫茫夜色,霍醉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向下摔倒,叫宁尘一把兜在怀中。
他不再遮掩,扩开神识扫遍四周一应守卫所在,抱着霍醉狂奔猛蹿。
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皇城中深宫广殿还好躲避,等到了应天府外城,人多眼杂难免缠住脚步。
若运气好些,天牢和谨医堂那边发现的晚,还能顺顺当当摸出城去。
就怕那燕七栀豁出去了,自己这边前脚没走几步,她在后头呼喝起来,可就一点圜转之机都没有了。
提着心吊着胆,宁尘在应天府城内抱着霍醉翻墙过屋,总算在黎明时分逃出城去。
稍稍喘了一口气,宁尘立刻运巽风邪体狂冲起来。
算时辰,燕庭阙他们应该也要开始新一轮审问了,待见到牢里的人不翼而飞,必定使出浑身解数遍搜三州不可。
燕庭阙如果依仗分神期修为率先追将上来,宁尘手头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的空隙。他一路上绞尽脑汁拟了三五个脱身之计,却没有一个妥帖的。
若只有自己一人还则罢了,腾出一盏茶功夫画阵激发传送玉珏,逃回离尘谷便是。
可罗什陀遗留的玉珏品级太低,只能使注入真气者一人脱逃。
那佛主唯我独尊别无牵挂,自然用不到高品玉珏,可宁尘又怎能放下霍醉不管。
“尘哥……我疼……”
怀中女孩双唇微微阖动,飘了一缕声音出来。
宁尘强奔半天已真气不济,正好借机缓上一缓。想来是刚才一路颠簸触动了霍醉伤势,宁尘连忙轻轻虚托她匿于森林灌木之间,低头查看起来。
霍醉脸色煞白,身上那件婢女衣服沾满冷汗。宁尘试得另一只手上微有湿意,抽出一看,霍醉腿间流得血已浸透裙襦。
除气海之外,霍醉伤得最重便是私处。
女孩破身不久就遭逢狂风暴雨,里外叫宁尘那巨物撕扯磨烂何止十几处。
她将养不过三日,为了混出谨医堂强撑着走了半里路,旧伤俱裂。
那被捏坏的右乳一路上也难免被再三触动,霍醉这姑娘恁能咬牙,城内时怕让宁尘担忧分神,死撑着不愿出声,已痛晕过去两回。
熬到此刻出得城来,她再忍不住,这才唤了宁尘一句。
宁尘自打从太岁幻境中转醒,一直都是焦头烂额,没能好好查看霍醉伤势。
他想扶霍醉坐下以便验伤,可霍醉已是疼的坐都坐不住了,宁尘只好搂她在怀里,一只手接住后心,轻轻输些真气想替她舒缓疼痛。
没成想霍醉一声惨叫,痛的几乎打起滚来,把个宁尘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造次。
他心焦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手忙脚乱抱住怀中姑娘好不叫她再扯动伤口。
气海如堰湖,经络如水脉,宁尘失神中以真诀碎了霍醉阴关,仿若堰湖之水喷涌倾泻,那大水裹挟泥石冲刷而过,水脉自然淤塞。
只因宁尘境界升得太快,有些基本修行机要倒被他漏了过去。
现在内视一望,才知道霍醉经脉尽毁之下,无法周天循环。
这般去渡真气,无异于往残破管渠中倒灌岩浆。
也得亏他留了个心眼,怕用药有误,没拿星陨戒中那些灵丹妙药喂给霍醉吃。
离尘谷战罗什陀的时,初央险些命丧,叫宁尘一枚丹药吊了回来。
可初央那时伤的只是身子,服下药去药力自发渗透。
霍醉若吃了哪怕一枚筑基期的丹丸,都得落得个爆体而亡。
这时宁尘才知燕七栀医法高明。她给霍醉用的乃是寻常凡人调理气血的方子,控得恰到好处,没那几服药,霍醉恐怕根本走不出谨医堂。
瘫在宁尘怀中,霍醉倒抽冷气,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甫一抬头,就望见宁尘眼圈通红。
“醉儿……我、我害了你……”
宁尘胸有钢刀乱搅,话也说不囫囵。霍醉知他心痛自己,强拧着露出一抹微笑以宽他心。
“尘哥……是我……愿意的……不……怪……”
她勉强挤了几个字,痛的再说不了话,身子一挺,又险些闭过气去。
宁尘还能不知她心?内视时见霍醉识海完璧,便晓得她在窟中时哪怕受尽采伐之苦也没换过一次念头。霍醉越是情深义重,宁尘越是肝肠寸断。
陷在此处,难过又有什么用?宁尘看霍醉半昏半迷,自己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咬着牙将她抱起,继续赶路。
哪怕自己重新被抓也不要紧,只是不能让霍醉再吃苦了。
宁尘最先想的法子,是在这山郊野外寻一个偏僻屋舍,和霍醉扮作寻常百姓躲过搜查。
可两人都是露了相的,藏身民居许是能躲过燕庭阙追杀,可是待应天府人马大举出动刮地皮刮到这处,难保不被人揪出。
那不如……把自己当诱饵,引得众人追在后面,只叫霍醉一人藏下?
宁尘低头望了女孩一眼。
她修为尽失,力量尚不如一介凡人,叫她一人藏身山野,莫说遇到什么山精野兽,就是随便一个村夫,见了霍醉花容月貌,还不往死里欺负她?
正在绞尽脑汁琢磨对策,只听得身后遥遥一声炸雷,那洪音如黑云压城滚滚而来。宁尘忙回头一看,只见天边雷光四溢,正是皇城方向。
宁尘巽风邪体虽快,那也是横着于同境界修士相比。燕庭阙此刻发力追来,若是方向寻得对,自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
出皇城时,北方是皇陵方向,先前闹出事端必有重兵;往东逃窜则是茫茫大海,就算弄得船来行到海上,待追兵来时当真是躲也没处躲。
以燕庭阙老成必能算到此节,他亲自追击只会先挑西南两方——宁尘正在南面。
真不是宁尘犯傻。他潜出应天时为免暴露,不得不挑当初走过一遍的方向出城。时间紧迫,总不能从南边出来,再费劲往别的方向去绕。
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宁尘能携霍醉逃到此处已然机关算尽,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上一赌。
他四下寻探,找到那木深林茂之处,贴着一块岩石发力猛刨了一个坑出来。他脱下外衫紧紧裹住霍醉,将女孩放了进去。
霍醉试到自己被宁尘松开,睁眼去看,明白宁尘这是要引走追兵。
她本想劝宁尘两句,可想到自己重伤之下,被他这样搬来运去也是累赘,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宁尘将她安顿好,轻轻摸摸女孩脸颊:“醉儿,我若没回来寻你,你就忍上几日。风平浪静之前,切不可出来,听见了吗?”
霍醉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尘哥……一定要回来……说好……陪我……喝酒的……”
穷途末路之际,霍醉仍能说出这种话来,叫宁尘心头温热非常。他俯下身,用力在女孩唇上吻过,决然起身。
他掏出先前扯得几根空心苇杆,叫霍醉好生含在嘴里,用浮土将女孩严严实实埋了,只叫那苇杆送气。
浮土看着难免有异,宁尘又驱来厚厚一层落叶,将女孩所在处遮盖得天衣无缝。
分神期修士真要用神念往地下去扫,霍醉埋得这深浅是决计藏不住的。
但那燕庭阙来的仓促,短时间内定然不可能掘地三尺,宁尘这才勉强大了胆子试上一试。
他迎着追兵来处向北反飞了几里,寻得一条小河。那滩涂上有一块巨石,宁尘一刀将顶面削平,翻身跃上,面向燕庭阙追击方向盘膝打起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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