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着金丹灵觉期女子的小屋于绿荫青叶间隐约错落,丝竹声悠然绕梁。
最里面就是元婴期住的天池,独门独院,自成一个小小门户,院门处翠竹相掩,又有假山凉亭点缀,浑似那世家大户住的内院。
宁尘脚也不停,直往更深处一栋隐在小山后面的三层楼走去。可行到一半,面前便出现了护山法阵,玉戒也不认了。
天池内幽静非凡,几乎没有几个人影。
宁尘卷起袖子,七哧隆咚锵对着那法罩就是一顿拳脚。
他叫玉戒将修为压了,筑基期的真气又有几分能耐,只踹得罩子嗡嗡作响,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损害。
不过也够惊动潇湘楼暗处的人手了。一个青色布衣女子从阵内一座树林走出,跃至宁尘面前。
“公子,此处不能进了,还请回还,不要讨没趣。”来人面色清冷,语气中也没了迎客女子的温柔。
宁尘也不再装,只道:“在下想见楼主一面,还望姐姐通报一声。”
“楼主不方便,请回。”
女子伸手向宁尘身后一比,姿态硬如磐石,没留一丝余地。
“我若就这么走了,将苏血翎之事朝五宗法盟多几句嘴,恐怕楼主要怪罪姐姐不给咱家通传。我在这里等,姐姐速去速回。若问过了楼主还是不见,我自没有半句废话。”
宁尘这也是个险招。
这话里面假作的敌意若真叫楼主吃下,自己肯定讨不了好。
只盼楼主来时自己还有机会解释清楚,不至于叫人一棍子闷在这里。
青衣女子沉吟片刻,呼哨一声唤来另外一个青衣看住宁尘,自己向楼主居处飞腾而去。
宁尘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刚想朝监视自己的青衣套几句瓷,哪成想身子一轻眼睛一花,竟被人直接传入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石穴之中。
这一招可超纲了。宁尘压根就没听说过还能主动传别人的法术,这要是逮着人传到火山肚子里,还不直接要了老命。
转念一想,恐怕这也就是在潇湘楼阵法覆盖之内,才能发动此种神妙法术。
宁尘向四周扫视一圈,除了墙上的几根烛火,这三丈上下的石穴竟是空无一物。
别说人了,就是石门石阶都没有,也不知道空气从何处通进来的。
烛火不熄,宁尘倒也不怕被闷死在这里,只是将自己弄到此处困住算是什么个事儿?
好在也没让他呆太久。过了一会儿,只见眼前空间一荡,环环水纹中现出一个身影。
高簪发髻,玉珠碧钗,来的女子一身淡绿色半臂襦裙,肩抹轻纱,全身环佩叮当,俱是法器作的配饰。能有这身打扮,不必说,只能是柳轻菀。
潇湘楼主身量颇高,只比宁尘矮上半头,肌似羊脂颊似桃花,目有秋波妖娆姿,腰若纤笋自窈窕。
那水朦胧点缀的双目向宁尘一挑,当时就勾得他心尖一颤。
这他娘的,媚功着实惊人。
宁尘一凛,连忙拿指甲往掌心狠狠刺了一下。
好在他身负真诀,这魅心法门与旁人或是沉重,对宁尘却只是蚍蜉撼树。
也不等柳轻菀说话,宁尘先躬身行礼道:“七娘,小子宁尘这厢有礼。阿翎全凭七娘舍命相护,小子感激不尽。”
敞亮话就得敞亮说,说的迟了又要生变。
所以宁尘也不去玩弯弯绕绕的,当即把自己伪装都揭了——阿翎既在这里,自己的身份应当早交代给她了。
柳轻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天,这才嘴角一翘露出微笑:“你倒老实。你是如何识出俄池水台之人是假作的?”
“阿翎与我相亲相近,我自识得她的真假。”合欢法纲之秘当然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却听柳轻菀哼笑一声:“这就开始不老实了。若你能凭肉眼识得,那五宗法盟自也识得。不如我还是把她交了吧。”
宁尘自她现身一刻起,便用神识去探她的深浅。
可他这信力临时加持的分神期神念,竟也摸不透这柳七娘的修为。
倒不是她已臻至羽化期,而是潇湘楼的阵法干扰,浑不能辨析楼主的道行。
“楼主如此反复,戏耍于五宗法盟,又能讨得什么好?”宁尘又道。
“帮你们就能讨得好了?现如今你宁尘和苏血翎可是魔道之人,公认的合欢宗叛逆。我潇湘楼与合欢宗师出同门,把你们抓了也是天理所在。”
一句师出同门,可把宁尘听愣了。他脸色就这么微微一变,登时叫柳轻菀瞧了出来。
“哎呦,闹了半天,你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啊,龙鱼儿是从没跟你讲过吗?”
宁尘腰杆子挺了半天,还是叫人一指头戳倒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换了路子,假惺惺卖起了可怜。
“我知道要来此处,还是龙姐姐兵解之前留下的叮嘱……情势危机,她打定主意飞蛾扑火,哪有功夫与我细说……”宁尘说着说着,故意喉咙挤得声音发颤。
此间情绪倒也三分是真,柳轻菀这等精明的角色,宁尘也不敢妄图她心软,只要不蓄意和自己针锋相对便是好的。
柳轻菀见状,总算没继续出言讥讽。她拿手中团扇扇了两扇,吹得鬓丝轻舞,没好气地说:“别跟我眼前抹泪儿,瞧不上这副模样。”
这话头里,已是比先前稍近了几分。
宁尘也不敢把戏作的太过,只扬起头来,抿着嘴唇直勾勾望向柳轻菀:“还望七娘明示,潇湘楼又与合欢宗是什么渊源。”
“还能是什么渊源。第一代楼主与合欢宗主大道不合,一跺脚带人跑出来自立了门户。算起来,见了面龙鱼儿还得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师姐。”
这就说得通了。
合欢真诀借法纲之力可以遮掩面目改换头脸,潇湘楼既是从合欢宗中分出,有这种秘法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那替阿翎受过的女子又是楼里什么人。
宁尘这人是见杆子就爬,当即抱拳躬身:“柳师姐!”
柳轻菀横了他一眼:“你倒是光棍儿。今后只叫我七娘,莫套我的近乎。你合欢宗是存是亡,早与我潇湘楼无干。若不是龙鱼儿向来秉着礼数,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七娘,我亦不在乎合欢宗的道统传承。只是龙宗主她兵解道消元神飞遁,我必要寻她回来不可。不知道柳七娘可有什么法子?”
“你自己天涯海角去寻便是,我能有什么法子。”
这话正戳在宁尘肺管子上。
要么说他也是个情种,龙鱼儿当初叫他来寻柳七娘,实是给他和苏血翎谋一个藏身之处;可宁尘听在耳里,却下意识以为潇湘楼有找寻她元神的办法。
如今柳七娘一句话给他扇醒,顿时乱了方寸。
“好、好……那、那请七娘送我去见苏血翎,我们也好快些去寻找……”
柳轻菀摇了摇头:“唉,真是教你们吃着我了。你且在楼里暂住,潇湘楼耳目倒有不少,叫他们四处寻一下也好。”
柳七娘这边松了口,宁尘也稍稍定心。只是他仍感觉出柳轻菀肚中藏了什么心思,总觉得事情全不像如今看到的这样简单。
宁尘什么来头?见的人多了。这柳七娘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不带着八分面具,根本没有显露面目给自己。
潇湘楼是从合欢宗分出,这倒不算什么。
可独立门户后建的却是一间秦楼楚馆,这往哪儿说都透着那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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