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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性带来的消息震撼了每一个人,沉甸甸的心头颇有难以说出的滋味。

都说张安易懦弱胆小,只配做偏安一隅盛国之皇,自登基以来也不过是栾广江麾下的一条看门狗——看守江南地界的狗。

说他是盛皇抬举他了,至多是个盛王。

这样一个人,居然为了子孙后代与盛国的基业自尽了?

懦弱胆小,还有从前一切对于盛国的不屑与看轻,都在这一刻被呼地一巴掌甩回了脸上,抽得脸颊火辣辣地生疼。

吴征一直在揉脸,不仅是脸上真有抽疼的感觉,也因这一变故太大,大到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想一想。

三国争锋,实为燕秦争雄,盛国从来都是个看人脸色的。

倪妙筠不止一回邀请祝雅瞳前往盛国,祝雅瞳始终不答应,一来爱子难舍,要让两人分离现下已在所难为,她有她自己的计划,二来盛国确实羸弱了些,依附于这样的君王前途着实黯淡。

当今之世,非主择臣,臣亦择主。

如今凉州变故已然发生,祝雅瞳大败亏输,祝家已不能像从前一样游走于三国缝隙之间,左右逢源。

即使祝雅瞳尽力保存,在燕秦两国的雷霆手段下,祝家剩下的东西也十不存一。

同样的还有一溃千里的昆仑派。

大秦国局势大变,霍永宁步步先机,昆仑派之败已经无可避免,这些事吴征虽远在凉州,大体也能猜到。

现实就是现实,残酷得像风刀箭雨,躲不开,避不过。

大秦国已经回不去了。

人要认命,要面对现实。

再多的不忿与不服气全无作用,谋求一份未来的出路才是当务之急,才能再一次整装上路。

盛国有了这一处震古烁今的变故,从前对倪妙筠想也不想的拒绝便同样有了改变的可能。

盛国有无数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

现在回头想来,盛国苦的都是君主,长年的避祸政策也让平民安居乐业,民皆富足。

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血性犹存,他们在夹缝中忍气吞声地等待,积蓄,会不会是张安易看到了希望之光,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

一位帝皇赔上性命也要把握住的良机?

人人都在看着吴征。

既已信任吴征的眼光,由他来规划大局,那么就不会改变。

或许会有人心有疑虑,但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与目标一致,团结也比团结的方式更重要许多许多。

“我有些话要找人去问,等我半个时辰。”吴征想了想交代了一句,又向倪妙筠道:“我还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即使你家陛下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仍然不够。”

倪妙筠目光一缩,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美眸随即张大射出如冰的寒意,也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克制住颤抖的手臂一掌呼在吴征脸上,沉着声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任何决定均是你来下,只是从现今开始,不要再让我听见一句辱及陛下的话。你……还没有资格!”

吴征缓慢地频频点头道:“若说得不好,对不住。我很敬重你家陛下,也没有辱及他的意思。我只是说,光是他驾崩还不够让我下定决心,带着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去盛国……”

“那要怎么才够?”

“我先去问一个人。”吴征后退两步转身离去道:“另外,他还得有本事回到盛国,登上龙椅才成。需知对他我尚且有所疑虑,旁人我就更信不过了。”

倪妙筠被吴征说得一愣,转念明白过来,居然一瞬间怒气尽去,眉开眼笑频频点头像小鸡啄米道:“使得,使得,你尽管去问,快去!”

“好像很有信心?那就好!”吴征不置可否。

事关前程,正如他说的,光是张安易发狠自尽一点都不够,盛国不会因他的死有任何改变,甚至还有陷入动乱的可能。

关键的,是接下来谁来坐盛国的那张龙椅!

“祝夫人,他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顾盼抿着唇一脸疑惑问道。

年岁最幼,处事最浅,遭逢天下大变之局,心中最为迷茫的便是她了。

“因为我们很强。”祝雅瞳将在场中人圈了一圈示意道。

“盼儿……”陆菲嫣察觉出顾盼的异样,不由暗中自责近来对她的关心实在少了些,忙伸手欲将她拉进怀里。

不料手刚递出,顾盼有些抵触,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缩了一缩。

陆菲嫣面色大变,祝雅瞳忙打了圆场继续说下去道:“咱们这一群人现在已没有了从前的顾忌。我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强,强到仇者恨不得将我们挫骨扬灰。

而我们若选对了人,也有改变格局的可能。你的大师兄现下就是要决断,咱们是在江州捧着梁玉宇与成都分庭抗礼呢,还是顺江而下,往盛国去……”

吴征也知当日和陆菲嫣的默契与亲昵落在顾盼眼里多少已被看出些端倪……

虽说迟早要说,只是现下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相比于顾盼的年岁与经历,她所承受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而当年吴征给她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与无知……

孤零零的营帐,四名守在帐篷口的卫兵,在军营里再也普通不过,谁又想得到营帐里孤身一人的,是燕国的福慧公主栾采晴?

从山谷中被救了出来以后,为免她泄露吴祝二人还存活于世的秘密,祝雅瞳便封了她的穴道将她看管在此。

吴征并没在她身上花什么时间,更不会去想一想对她的安排。

直到掀开帐篷之前才略作停顿,微微叹息一声下定了决心。

“你在外面叹什么气?”栾采晴虽被封了穴道与内力,仍然耳聪目明,吴征轻叹一声一下便落在她耳里。

“有事想来问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进来吧,你没欠我什么。”

吴征掀开帐帘,见栾采晴侧卧于塌,似是刚刚才以手支起下颌,以免身姿太过随便。

纵然如此,以她的身段之浮凸壮阔,支起的螓首颇有美目盼兮的暧昧。

“我赶着要走,临行前有些事想问。你若愿意便说,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栾采晴此前正无聊出神,吴征到来并未引起她的反感,见状一拂袍袖单手撑着身体侧立坐直,又斜倚塌沿道:“你先说说看。”

吴征说得柔和,栾采晴也未有敌意。

若除开从前祝雅瞳的仇怨,两人之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吴征将大秦国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道:“师尊下落不明,我立刻要动身去成都城找他。如今前路也黯淡无光,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若是成都城里找不到,便回昆仑山去看他吧。”栾采晴目光像一片明媚的灯火忽然熄灭,螓首也垂了下来。

“嗯,我也知道。”吴征诧异于栾采晴依然对奚半楼了解颇深,又道:“我想问一问你,张圣杰被囚禁在长安许久,你怎么看他的?”

“他?”栾采晴有些意外道:“问他做什么?”

“想谋一份前途。这么多人都要有个安身之所……”吴征说得垂下了头,倒不是灰心丧气,而是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焦虑难言。

“若我是你,我就不会想着去盛国。去了之后将来的烦恼会更多,那个地方不是安生之地。”栾采晴百无聊赖般抚着手臂袖口,也低垂着头道:“其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挺好的,为何一定要争来争去?天大地大,真有心要藏,那些人找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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