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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自古不足,从前只希望能与吴征母子相认便心满意足。

如今目的已达到,又想要更多。

祝雅瞳苦笑了一声,都已是大人,还想与小乖乖当他是个幼童一样亲昵……想得太多,期望太多,总是自己始终在为难于他。

可是不能不想啊!

终是个女子,也想有人关爱,也想有个温暖可以依靠的胸膛,就像小乖乖占了玦儿之后,没有退缩主动担起责任一样。

那日自己哭得好伤心,若栾广江能有他半分,又何至于此?

红晕又爬上娇颜,当日的小乖乖被自己惊着了,只知傻傻地发愣,他的肩头,好结实!

靠在上面无比的安稳!

他还没有栾广江的能耐,可他会和自己永远地站在一起,无论面前是艰难险关,还是千军万马!

那一刻的自己虽说很快就凭借超强的自制力冷静下来,可是打动人心的永远都是真情,心中的感觉更加骗不了自己。

祝雅瞳深知自己心中多么希望爱子也能成为自己的依靠,那是触及灵魂的震动!

“我能不疼爱他,躲着他么?当然不能!”祝雅瞳一撅红唇,无比倔强坚定,忽而又垂头丧气起来,左右纠结:“可是,他是征儿,我怎么能跨出那一步……”

沐浴已毕,祝雅瞳着好了衣衫行至洞口便停了脚步。

洞中是珍逾性命的爱子,此刻居然因胆怯而却步,祝雅瞳愣了片刻,猛然打了个激灵,两道温和修长的柳眉剧烈地竖了起来!

栾采晴原本饶有兴致地远远打量,忽然觉得祝雅瞳身上闪过一道锐芒,令她双目刺痛。

栾采晴不明发生了什么!

自跌落谷中,与吴征相认之后,祝雅瞳就变得自怨自艾,前怕狼后怕虎,无比地敏感,无比地脆弱。

这一刻,栾采晴只知那个号令祝家,随手掀起血雨腥风,翻掌击毙了燕国绝大部分高手的祝家主忽然回来了!

威严,果敢,一丝不苟,决定既下,一往无前。

挑了挑眉毛,栾采晴向后一倒靠在松软的草堆上,事情越发有趣了。

身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前后无路,还不知能活多久,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慵懒些,随性些,也麻木许多。

栾采晴自己就是,随遇而安,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才敢一次又一次触祝雅瞳的霉头。

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祝雅瞳,令她忽然之间发生这样的变化,锐利的锋芒又在她身上出现!

祝雅瞳也察觉了她的目光,面蕴寒霜地走近。栾采晴大骇退后道:“你……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祝雅瞳亮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然道:“都怪你太碍事!”一指点来,避无可避,栾采晴脑中一阵晕眩,就此沉沉睡去。

吴征疲累已极,在洞中的草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干草虽简陋,却经过千挑万选,又反复压实,躺着并无不适。

累也着实是累了,每一个话题都反复斟酌,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简直比修习[观风听雨]还要累。

可是脑中一团乱麻,睡意全无。

早早躲进洞里,只是为了给两名爱美的女子足够的空间。

每日如此,然后又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

两世为人的记忆与见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复杂的关系。

想要给祝雅瞳多一些关怀与快乐,却一次又一次地倍受打击。

从前记忆掌控的躯体,爱上了这副躯体的母亲。

吴征苦笑连连,悲与欢苍天捉弄,究竟何去何从。

堵了快大石头般沉闷的胸臆,针扎般疼痛的心口。

记忆里有一个词叫做尬聊,这几日来,与祝雅瞳的话越发少了,也越发尴尬。

自己怎能如此对待她?

数日前桃花山的生死夜战,她对自己的疼爱发自骨子里,更可贵的是,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如此。

“上天总在戏弄于我,待她可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公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吴征瞪大眼睛运足目力望着漆黑的洞顶,像在一片浓雾中寻找光明的方向。

“她是我娘,也是一个女人。很可怜,很孤独的女人。而且她很好,值得人去疼爱她一生一世。若她不是我娘,我会义无反顾决不犹疑,就像当年追求雁儿和菲菲一样。”吴征胡思乱想,叹了口气翻身而起坐在床边垂着头:“前世的记忆助我有了现下的成就,她究竟算不算我的亲娘。若不是该有多好……可若不是就少了一份亲近,又该多么遗憾?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

反反复复的纠结,满腔千言万语无法与人诉说,吴征抽了支干草在地下写写画画起来!

写上几划便顿上一顿,陷入沉思般出会儿神,又写上几划。

地下的字句长短不一,每写一句,就叹息一声。

目光迷茫又转清明,来回几度后心中暗道:“若是菲菲知晓了这一切,会叫我怎生做?若是雁儿呢?玦儿呢?”

最后一句始终写不下去,吴征揉了把脸,心中又道:“罔顾人伦?罔顾人伦?

若是情到深处,与人伦相比哪个更重些?何况若是再顾惜人伦,恐怕母子之间都要疏远生分了……个中得失,理应当机立断,有所取舍才对。唉,我自是千肯万肯,可她呢……我总不能迫着她,虽说以她对我的疼惜,最终定然要答应的。可若不这么做,旁的还有什么办法……”

“征儿,你还没睡么?”祝雅瞳踏入洞中,微微一愣,夜间昏暗,只见吴征挥动干草,在地面上划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看不真切。

“娘……”吴征思量得心无旁骛,陡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欲抹去地面的痕迹。

洞口的月光正印着祝雅瞳肃穆,也坚毅的面容,吴征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镇定下来,咬了咬牙,地面的字迹只以衣袍略作遮挡,不再擦去。

果见祝雅瞳款扭柳腰,轻移莲步在吴征身边坐下。

刚沐浴的身体融合甘泉的清新散发着幽幽暗香,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背脊,如芙蓉出水一样淡雅而高贵。

出尘脱俗,千娇之姿,眉头却总有淡淡的忧愁,从前吴征不明,现下已知个中缘由。

可如今,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仿佛左右为难,忧虑更甚。

“我睡不着。”吴征的目光清澈如水,似已想通了关窍,只是纠结于不知如何出口,尚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娘知道你满腹心思,这几日……苦了你了,都是娘给你带来的烦恼。自小到大,娘都没有尽好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祝雅瞳缓缓探出手,犹豫着,迟疑着,终究落在吴征发顶轻轻抚摸。

“娘别这么说……”

“不!”祝雅瞳斩钉截铁地打断,扬了扬下颌,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柔荑已摸着他的脸颊道:“是娘没有做到,才让咱们母子分离了那么多年。才有……

现下的……的……事情……”

吴征抽了口冷气,他绝然想不到祝雅瞳会主动揭开这一片不可触碰的禁区!

脑中电闪雷鸣一片嗡嗡声,耳听祝雅瞳继续说道:“没做到的事情,便是没做到了,不能因为征儿没有怪罪娘便算了。就像……咱们母子俩相认之后,日渐一日越发生分了,还不如征儿第一回来祝家之时,一切都是娘的错。”

祝雅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又无比清晰,目光更是始终与吴征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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