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死死抿着唇,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大的祝家,更庞大的燕国皇室。
祝家注定了不能容于世间!
这一段阴差阳错的孽缘令祝雅瞳有了身孕,也改变了她的一生,吴征不敢去想象这些日子里她是如何度过的!
祝雅瞳罔顾自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孩儿。
吴征心中曾有的许多疑问都在这一刻豁然明了:祝家的天之骄女为何会离开祝家;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为何能在野外驾轻就熟;她无比丰富的江湖经验从何而来……
祝雅瞳固然得天之眷,可今日的成就上天不会平白无故地加诸于身。
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尝遍了人间的心酸孤苦,才有了现今的一切!
尚懵懂的少女突为人母,稚嫩的肩膀便义无反顾地扛起了为母的责任。
想明了这一切,吴征才知自己天地不容……能活到今天,还能学会一身的本领,祝雅瞳在身后不知为他做了多少。
曾为自己这一生的成就沾沾自喜,曾自傲于十七岁便已名扬天下……可比之祝雅瞳的十七岁呢?
她默默地在荒野林间奔走,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以突破一道道关卡去修成绝顶武功。
如此孤独,又如此坚定!
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宁的天地,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在一起!
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吴征已止不住泪水,可他能做什么呢?
想摸一摸祝雅瞳的发梢,想拍一拍她的背脊,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融为一体。
可这一切都不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母爱太伟大,也太沉,太重。
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我又拿什么去报答她?
又该如何面对这名同样愿意豁出性命去疼爱一生一世的女子?
吴征急火攻心一道热血上冲,尚在伤后虚弱的身体再经不住震荡的情绪,喉间呼喝着晕了过去!
“征儿,征儿……”祝雅瞳吃了一惊,忙抓住吴征的脉门,又听了听他的呼吸。
只觉爱子心绪震荡,昏去之前双眉都郁结得快要纠缠在一起。
她心中一凛,想起件心惊胆跳的事来!
那事儿从不敢正面去想,去面对,可她深深地知道一切正在发生。
母子之间的情感完全脱离了轨迹,互相之间深深吸引,无可自拔……
阴差阳错,又是一场孽缘。
“哈哈哈……”娇笑之声响起,听得出其中深深的压抑,却又欢喜,得意得无法控制。
栾采晴原本瞠目结舌!
将往事一股脑儿全数说了出来,可不仅仅是一瞬间的怒气填膺难以抑制。
以她的猜测,当得知自己是帝王之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吴征这个少年郎再怎么早慧都难以保持平常心。
加之从前发生那么多事,无论祝雅瞳是否被逼无奈,当年放弃了吴征令他自幼孤苦伶仃也是活生生的事实。
现实太残酷,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不想吴征居然对皇室血脉不屑一顾,对祝雅瞳更是没点滴怪罪之意不说,还对这个毒蛇一样恶毒的娘亲心疼之极。
栾采晴心中不无失望:祝雅瞳不愧是祝雅瞳,轻易便能把人哄骗得妥妥当当。
在成都的时光,想来早把这个少年郎捧得云里雾里,半点记恨的心思都没了。
苦心积虑的伏击,一场惨烈的夜战,所谓的报仇雪恨与惩罚从何谈起啊?
兴师动众,倾举国高手的一战原本志在必得,如今却是个天大的笑话,反而成全了这对母子!
——还有什么比母亲豁出性命想要救下孩儿,孩儿投桃报李,也豁出性命去报偿母亲,互相都付出了全部之后的相认更感动人心?
吴征与祝雅瞳之间牢不可破,再也不会有隔阂……
栾采晴难掩心中的失望,不说再也没有机会杀死祝雅瞳,死,原本也只是对她最轻最简单的责罚。
看他们母慈子孝十分相得,吴征固然身受重伤,还远不会致命。
祝雅瞳分明更是毕生之愿都已得偿所望,现下的模样可比什么都要开心快活。
不想忽然之间又有了转机!
栾采晴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祝雅瞳娓娓述说,对来龙去脉了若指掌的栾采晴再怎么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份情感动人肺腑:“皇家之事大过天,当年我束手就擒,早早认了命。远不如你那么坚强……你确确要比我强得多。或许,你心中有了牵挂便不同,而我,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自怨自艾的失落之余,栾采晴也看清吴征的每一个动作,祝雅瞳脸上神情的每一个变化!
旁观者清,母子之间的和谐之外,总有那么些淡淡的刻意,两人说得越多,感怀得越多,刻意就越发明显清晰起来。
把偌大的狄府搞得门庭若市,栾采晴看过太多的男欢女爱,情欲交缠。
她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雅瞳目光一扫,若冷电般让人透体生寒!
栾采晴赶忙以手掩口,死命地憋着笑。
她绝对不愿意在此时触怒祝雅瞳,不是害怕什么,就在一刻之前,她已觉得了无生趣,活不活着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刻过后,她再也舍不得死!
已经破灭了的希望,居然早已在土壤中深埋下了种子,现下正破土而出,无可阻挡地生长着!
栾采晴缓缓地走近,先打望了吴征几眼,确认他伤势无虞才正容轻声道:“你别生气,我都快被感动死啦,绝对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不关你的事!”祝雅瞳蹙了蹙眉,寒声道:“若不是有从前那些事,你害得征儿这般模样,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样,咱们之间所有的旧账,至此一笔勾销如何?”栾采晴扬了扬螓首道:
“你从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今日我气撒得也够了,再说这一劫都能被你躲过去,今后我再也没有机会,也生不起那些心思去找你麻烦。”
“呵呵。”祝雅瞳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为什么不能信?”栾采晴实在忍不住,泛起揶揄的神秘笑意道:“他好歹是我的侄儿,咱们俩也曾经情同姐妹。方才旁观你们母子相认,人家也感动得紧,想想那么多年,你真的不容易……换了是我就无论如何做不来,也支撑不下来…
…”
“不必多言!”祝雅瞳摇了摇头,对栾采晴的笑容有些警惕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不会要你性命,但是你若有什么坏念头,我绝不留情!”
“放心,放心,人家绝对不会!征儿昏了过去,莫要吹风受了凉,还是快些到洞里去的好。”栾采晴连连摆手,既表心意,又表关心,不经意又道:“就算有什么念头,也不是人家,我看征儿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生得这么美丽,本事又大得很,世上没有男子能抵挡你的魅力,征儿从前可不知你是他的娘亲,你……想过这件事没有?”
一段话说得抑扬顿挫,前半句正中祝雅瞳下怀,后半句却把她唬得几乎一个趔趄,险些把横抱着的吴征丢下地来。
她回头低声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这一下动了真怒,祝雅瞳随手一掌,正拂在栾采晴肩头,打得她一个旋身跌在地上。肩骨欲裂,栾采晴岁额头见冷汗,面色发白,却不生气,也不惧怕,而是直视祝雅瞳道:“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你不愿意听便罢了,若是想躲过去,我奉劝你莫要异想天开。男欢女爱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情字一事实是世上最难跨越的坎儿,你躲不过去的。不妨问问你自己,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什么都愿意给他,疼爱,也是一种欢爱。你的这份爱,比谁的可都要深!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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