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黑虎低下头去小声道,“末将想跟着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去哪儿末将就去哪儿!”
宗政元恒一听,却是明白了,原来他是想改换门庭。
“怎么你不想跟着耿大将军?”宗政元恒问道。
程黑虎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耿坚,只见其人脸黑如墨,十足的不痛快,可想着自从在他麾下当差以来,虽谈不上照顾,却也没有被苛待过,因此也不好意思说他坏话,只道,“末将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想跟着世子殿下出去见见世面!”
宗政元恒隐隐意动,这个糙汉子虽然鲁莽了一些,武艺却有过人之处,而且是个会看人脸色行事的家伙,带在身边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但其人乃是耿坚的部下,如此好手,他自不肯轻易放人。
就在宗政元恒想着如何开口时,耿坚主动道,“这厮虽然鲁莽,却是一员悍将,只可惜我一直驯服不了,既然他主动开口,那便遂了他的意,让他在世子殿下麾下当差如何?”
宗政元恒大喜,“既然耿叔叔有意,小侄就却之不恭了!”
他转头看向程黑虎斥道,“你这混账,那张撼本为耿大将军所伤,却教你抢去了功劳,因此这件大功我要记在耿大将军名下,你可服气?”
程黑虎岂能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却是要用这一件大功来安抚耿坚,此番他改换门庭,无论怎么说都拂了耿坚的颜面,能用一件大功安抚其人那是再好不过。
因此他连忙叩首道,“末将服气!”
耿坚脸色这才和缓起来。
解决完此事,宗政元恒便挥手示意程黑虎退下,开始商量下一步的动作。
白符起身道,“此次大战,南唐军损失惨重,不仅折了张撼这员大将,还损失了两万多精锐,眼下博州守备空虚,正是拿下博州城的大好时机!”
一旁的众人连连点头,贺均起身抱拳道,“我愿为先锋去取博州城,如若不下,甘愿军法从事!”
一直憋着火的耿波立即跳出来与贺均相争,“请世子殿下将此事交付于我,我定不会教殿下失望!”
见他们二人激烈争吵起来,宗政元恒起身制止道,“你们二人不用相争,我还没有立即拿下博州城的计划!”
闻听此言,便是耿坚也讶异非常,他道,“眼下博州守备异常空虚,正是拿下博州城的大好时机,世子为何按兵不动?”
宗政元恒看向他道,“拿下博州城固然能打开局面,可南唐军要是仍然死守不出该怎么办?”
耿坚立即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世子殿下是想放着博州城不动,好围点打援?”
宗政元恒点头道,“正是!”
贺均疑道,“可南唐军要是不来救该怎么办?”
一直不说话的白符却坚定道,“不,南唐军一定会来救,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们就一定会来救!”
眼下之局南唐军败局已定,只是损失多少的问题,如果南唐人拼着全局崩溃的危险举兵来救,或许还能一挽败局,可要是坐视不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北靖军逐一击破,再无一丝挽回的余地。
宗政元恒之所以如此,是想在野战中歼灭南唐军的主力,如果对方龟缩在坚城之中,固然可以攻下,但也会伤亡惨重。
这时有斥候进来禀告,“各位将军,探查到博州守军向原州方向派出数名信使!”
白符当即问道,“可有拦下一二人?”
斥候懦懦道,“对方行动迅速,我们没有反应过来!”
“一群废物!”白符骂了一声,此刻博州守军发出的密信定然涉及到城内的真实情况,对北靖军下一步计划的制定极有帮助。
宗政元恒径直取来地图,开始应对部署,南唐军虽号称有四十万大军,但其中能称为精锐的只有二十五万,其中的十四万部署在了原州,与宗政长玄率领的十八万北靖军主力对峙。
而眼下也只有原州城能抽出部分主力,驰援博州,博州守军向原州紧急派出信使就是此理。
宗政元恒在地图上看了一下,原州在博州的西北方向,两城相距三百余里,考虑到事态紧急,如果原州方面援军紧急行军,大概三到四日便能抵达。
宗政元恒的食指在地图上划过,最后在博州城西北方向越二十里处的一座山丘上停下。
“凤荡山!”宗政元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无比。
“贺均!”宗政元恒叫道。
“末将在!”贺均应了一声。
“你立即率五千军,占住此山!”宗政元恒命令道。
贺均看了一眼,也发觉此山的位置极为关键,当即抱拳道,“遵命!”
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帅帐。
宗政元恒又叫来耿波道,“我分兵五千给你,你在博州城西面二十里外扎下一座营寨,与贺均互为犄角,你可愿意?”
“我愿意!”耿波大声道。
宗政元恒回身看向众人,“余下之人随我在凤荡山前列阵,迎战南唐援军!”
“诺!”众人大声高呼。
这时,耿波在地图上估摸了一下自己营寨的位置,奇怪道,“有贺均率军五千镇守凤荡山,足以抵挡博州守军倾巢而出袭扰我军后方,我在此处扎寨是不是多余了?”
一旁的白符目光低垂解释道,“你在此处既要防备博州守军出城,也要防备原州援军包抄我军后路,同时担任此役的后备军!”
耿波闻言,呐呐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耿波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白良的这个儿子虽然武艺不算出众,但谋略上却有长足之处,才来不久就隐有军师的样子。
宗政元恒估算了一下手中的兵力,他原本只带来了三万人,之后耿坚又带来四万人,共计七万人,大战之后有四千人的伤亡,加之又要押送七千名俘虏回荆州,因此他目前可动用的兵力只有六万人,其中又要分出一万给贺均和耿波,所以能与南唐援军决战的只有五万人。
不过虽然只有五万人,却也足够了,宗政元恒估计南唐援军绝不会太多,否则原州就空虚了。
这时,马定掀开帘帐走进来,神情颓丧道,“柳述的情况有些不妙!”
宗政元恒看向他,惊讶万分道,“怎么回事?”
柳述被张撼打伤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马定解释道,“起初他只是力竭,我原本以为只要休息一阵就好,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从马背上掉进河里,回营后就一直高烧不退,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宗政元恒想了想道,“大战在即,我怕顾不上他,你现在立即率我的亲兵护卫送柳述回荆州大营治疗,不得有误!”
马定为难道,“可眼下却是用人的时候,我把你的亲卫都带走了,你怎么办?”
宗政元恒摆手道,“那是将来的事,眼下顾不得这个!”
白符见马定还不肯离去,站出来道,“马定,世子殿下最在意我们的兄弟了,要是柳述出个三长两短,你让世子殿下怎么看自己!”
马定重重点了点头,红着眼睛道抱拳道,“那我这就走了!”
宗政元恒亦是抱拳相送,“路上一切小心!”
“嗯!”马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帅帐。
见马定离去,宗政元恒回身看向地图。
“白符,从博州到建康有多少里地?”他出言问道。
白符估算了一下回道,“大概一千余里!”
“世子莫不是想派轻骑袭扰?”白符问道。
宗政元恒点头道,“我确有此想,只可惜手里的兵力少了些!”
白符建言道,“我认为当下我军的重中之重是击溃原州援军,余下之事可以待日后为之!”
一日后的原州城里,呼延铎看着博州守军送来的紧急求援书信大感震惊。
原本只要再等一两个月,北靖军就会撤军,不成想博州方面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主将张撼战死不说,还折了两万多精锐,博州城一下子变得空虚无比。
如果北靖军夺取了博州城,整个原州防线就会被截成两段,到时候北靖军就会将南唐军逐一击破。
鉴于事态紧急,他立马召集诸将和方雪寒、乐朔等人商议。
议事堂里,诸将意见不一,吵作一团,而方雪寒却是一时沉默不言,唯有乐朔看着求援书信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奋威将军可有主意?”方雪寒没有去问呼延铎,而是直接问向乐朔。
“当下之局面,败局初显,如若不救,则坐视北靖军将我军逐一击破,可若是去救,能胜自然是转危为安!”乐朔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
“若是败了呢?”方雪寒却问道。
乐朔转身看向面前一身雪霓丝衣的冰雪美人,“自然是大败之局!”
方雪寒螓首微点,她明白乐朔的意思,当下的局面就如同赌博一般,南唐方面已经输了钱,如果继续赌下去,固然有把本钱赢回来的机会,但也有可能将最后的本钱都输掉的可能。
方雪寒是一个求稳之人,如果是在赌场之上,那她早就抽身离去了,可打仗毕竟不是赌博,还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此次大战从一开始南唐人就输不起,起码太子那里输不起,如果此次大战南唐真输了,那无疑向世人宣布了南唐太子李泓基的无能,其人原本就不稳的储君之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方雪寒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她对呼延铎道,“请呼延元帅派援军驰援博州!”
“你确定要如此?”呼延铎问道,方雪寒虽是老友陶清鸿的弟子,但此身份还不足以让他重视,真正让呼延铎在意的是她代表着太子的意志。
“确定无误!”方雪寒郑重道。
呼延铎点点头,问道,“我只能给四万精锐外加三万城防军,你想以何人为将?”
四万精锐外加三万城防军可以说是呼延铎能挤出的所有军队了,要是再抽调军队出去,原州城就不用再守了,干脆投降北靖算了!
方雪寒在原州待了三四个月,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她没有再强求,而是道,“我建议以奋威将军为主将,我担任军师即可!”
乐朔闻言,眉头微皱道,“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还请方小姐再三思量!”
方雪寒坚持道,“我已下定决心,奋威将军不用再劝!”
乐朔没再多说,显然是默认了方雪寒的意思。
众人都明白军情紧急的道理,因此也没功夫耽搁在这里,迅速交割令牌,点齐兵马后便直奔博州而去,一路上风驰电掣,只用三日便赶到了凤荡山前与北靖军对峙。
由于是长途跋涉而来,军马疲惫,方雪寒见北靖军也没有急着攻打博州城,因此选择在北靖军五十里外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日后再与北靖军决战。
军帐里,炭火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火星向四周飞溅,升腾而起的暖意驱逐着冬夜的寒冷。
方雪寒捧着地图仔细查看,经过三日的紧急行军,使得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就如同鲜艳的花朵染上厚厚一层尘埃一般,失去了不少颜色。
一旁的杨隆看在眼里,心疼不已,青年自从看见方雪寒的第一眼开始,就对她倾心不已,只可惜被誉为南唐第一才女的方雪寒绝不是他能染指的,常常出入太子府的青年自然对太子姐夫与方雪寒之间的关系有所耳闻。
这时乐朔掀开帘帐走了进来,来到方雪寒对面坐下,神情无比凝重,“对方比我想象的还要耐得住性子,我原本以为他们会遣人劫营,故是精心安排了一番,不想他们却是毫无动作!”
方雪寒放下手中的地图,对乐朔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对面的北靖军主将乃是宗政长玄的独子宗政元恒!”
乐朔猛然抬起头,“宗政长玄的独子宗政元恒?”
他的父亲就是死在宗政长玄的手下,青年自从从军之日起便暗下决心,定要打败宗政长玄为父报仇,以他目前的身份固然还不是宗政长玄的对手,但如果能打败宗政长玄的独子宗政元恒又何尝不是一种报仇呢?
他要用此次大战的胜利告慰乃父的在天之灵,他比宗政长玄的儿子更厉害!
见乐朔微微走神,方雪寒提醒道,“那宗政元恒虽然只有十七岁,却颇具宗政长玄风范,或者说比宗政长玄更要出色,据斥候来报,献计突破我南唐长江防线的人就是其人。另外四日前,使计将张撼骗出博州然后围歼的也是其人!”
方雪寒将地图摊开,看着北靖军的布置道,“宗政元恒的排兵布阵颇为严密,他将五万主力放在凤荡山前与我军对峙,却又分别部署五千人在凤荡山和博州的西面,既防范博州守军外出与我会和,又防范我军包抄他的后路!”
说到这里,方雪寒继续道,“我已经收到消息,北靖军正在从各处抽调精锐,准备驰援此处。”
乐朔明白方雪寒的意思,明日就是最后决战的时机,不能再拖了。
他长叹道,“那唯有让胜利来决定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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