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我怎么能不在意……”我喃喃自语。
“花心力去思考人类杂鱼的脑袋无法处理的问题，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别忘记这世界上最快乐的生物可是活在井里的青蛙。”
甚至还被一个连“池”和“地”都分不清楚的外星人，用自己母语的成语教训。
“嗯？你看什么？”
注意到我的视线，卡欧斯侧过头盯着我，又看向自己手中的饭团。
“要吃？”
“不，不用了，袋子里还有很多，饿了我自己会拿。”
因为顶着和卡欧一模一样的容貌，卡欧斯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特别在意，偏偏她的个性又和卡欧南辕北辙，导致和她相处时我也很难用平常心看待。
“话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前往那颗叫『池球』的星球吗？”我问。
“嗯，因为是我自己搞错，母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多给我几天。你也帮过姐姐的忙，应该知道负能量的缴交期限是绝对的。”
“真是不通人情啊。”我苦笑。
“都说是『人』情了，当然不适用在我们身上。接下来只能想办法追回耽搁的进度了，没意外的话，应该明天就会出发了。”
“到时候池球会发生什么事呢？”
“会毁灭吧。”
卡欧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给出这个答案。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作为侵略者的她们，本来就不可能会对猎物产生过多的同情。
就连我，也是因为地球曾经被她们当作目标，才会感到可惜。否则我对池球一无所知，那颗星球上的居民和文化都和我没有关系。
“但姐姐应该也跟你说过，把一颗星球彻底摧毁，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我想起卡欧之前说的，如果星球上没有智慧生物，就无法产出负面情绪，长远来看，受害的反而是卡欧的种族。
“所以池球的毁灭跟我们没有关系，纯粹是他们爆发了星球规模的战争，母星要我赶在杂鱼死光之前，尽可能回收负能量。”
卡欧斯顿了一下，补上一句，“如果这样想会让你比较好过的话。”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本来就是帮卡欧破坏地球的帮凶。”我耸耸肩，说：“但还是谢了。”
“这也是我们难以理解的思维。”卡欧斯道。
“什么意思？”
“违抗母星、背叛同族，成为异族的同盟。你说这是因为你对姐姐抱有名为『爱情』的情绪，不过我不认为这种情绪足够让你放弃全种族的利益。”
“一个日结打工族哪来的全种族利益啦！”
我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也从塑胶袋里拿出一罐罐装咖啡，啜饮了一口。
“我们又不像你们，靠心电感应什么的，就能随时跟母星联络。人类是一种不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就无法沟通的麻烦生物，不对，有时说出口反而会导致更大的误会咧。”
“所以才是低等生物。”
“嗯……就算全世界有七十亿人口好了，其中的大部分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上一面。不管地球再大，我的世界永远只局限在那三坪大的小房间里。”
顶多再加上打工的地方吧。
也难怪卡欧斯会认为我们是低等生物，对她们这些能随意往来各个星球的外星生物而言，我们和一生都在跑滚轮的仓鼠没什么差别。
“所以人类怎样都无所谓，世界末日也和我无关，我的幸福就是和喜欢的人待在那个小房间里，这就够了。”
至于不想波及无辜的人、不想让怪兽造成重大灾情，这些想法充其量只能说是我生而为人的基本道德吧。
“真是群麻烦的杂鱼。”卡欧斯小声地说。
“还好你不用跟这些杂鱼打交道呢。”
来到入住的楼层，我和卡欧斯走出电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氛围，然而当下我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卡欧，我们回来啰。”
我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反应。卡欧大概还在睡吧，反正待会闻到食物的香味，肯定就会醒来了。
打开门锁后，我压下门把，走进房间。
“卡欧？”
然而床上空无一人。
不仅如此，浴室也没有人在。包含床底，各个角落我都确认过了，但就是找不到卡欧的身影。
“姐姐会不会是出去找我们了？”卡欧斯问。
“不，她才不可能那么勤快。”
卡欧独自外出，仅限于家里的冰棒吃完的时候。如果有人会帮她带食物回来，她根本没理由踏出房间一步。
我调整好情绪，拿起房间电话的话筒，拨给旅馆的柜台。
话筒另一端传来接待人员清澈的嗓音，报上房间号码之后，我询问对方有没有看见一个身上只穿着睡衣的黑发女孩。
“那个……刚才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带走她了。”对方小心地说。
“黑色西装？”
“是的，他们自称是怪兽防御队，因为对方说是机密的关系，所以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匆匆挂断电话，好掩饰瞬间涌上心头的不安。
我努力说服自己，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事情就好办了。手机里还留有K的电话，要联系随时可以联系上。
但另一方面，不安的种子也在我心中萌芽。
怪兽防御队会找上卡欧，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卡欧的身份露馅了。
“K，是我。”
我拿出手机，对方立刻就接通了。
“不好意思，会用这句当开场白的多半是诈骗集团。”
“我没心情开玩笑，是你们把卡欧带走了吧？”
K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冷静听我说。”
“怎么可能冷静啊！”
“你被怪兽洗脑了，那个女孩并不是人类。”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不如说我早就做好了觉悟。
悲伤、愤怒、焦虑、害怕、绝望，全部的负面情绪一瞬间爆发，我根本没办法再维持理性。
“就算她不是人类又怎样？她已经不会对地球造成威胁了，就让我继续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关系？”我咆哮着。
“不会对地球造成威胁……这是她告诉你的吗？”K严肃地问。
我一时语塞。并不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而是一旦把真相全盘告诉K，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K接着道：“有人整理了近期怪兽袭击的影像，我们发现在许多现场，都有一名黑色头发的少女被目击。另外，我们也在府上检测出外星生物的活动反应。”
“这我早就知道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很多证据是在防御队进驻后才搜集到的。请原谅我们擅自对你的房间进行搜证，但里面有许多人类和外星生物的体液残迹。”
“……”
K说完，不仅我保持沉默，就连待在我旁边听我们谈话的卡欧斯，都用一种看待蝼蚁般的眼神瞪着我。
K道：“关于这些体液具体是什么，我就点到为止。我只能说性癖是自由的，但如果你有需要——”
“不准叫我看医生！”
“阁下，有鉴于我们对外星种族的认识有限，很难排除你被外星人控制的可能。为了阁下的健康着想，还希望你能理解。”
“擅自闯进来把人带走，还要我理解什么呀！”
“我已经说明得够清楚了，那不是人——”
在K把话说完前，我便将电话挂断了。
谈判破裂。
不，根本称不上是谈判。就像当初闯入我家一样，在怪兽防御队眼里，我就只是一个平民，根本没有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格。
而且照K刚才的说法，只要他们怀疑我被卡欧控制，随时可以派人来把我抓走。
K的那席话并不是建议，而是警告。
“如何？要把地球炸了吗？”
见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卡欧斯问道。
“看在你比其他杂鱼有用那么一点点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顺手帮这个忙。”
“把地球炸了，我也活不了吧？”
“当然会先找个地方安置你啦，就算没办法，至少也要保留最重要的部分才行。”
“……你不要看着我的胯下说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又问她：“反倒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防御队那些家伙会对卡欧做出什么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既然卡欧斯如此崇拜卡欧，敬爱的姐姐被人类抓住了，她肯定比我还要生气吧。
“只是看起来抓住而已。”卡欧斯弹了个响指，一头长得像蜥蜴的怪兽凭空出现在她的指尖。
“不要忘记，我们随时可以制造怪兽。与其说是他们抓住姐姐，不如说是姐姐抓住他们吧，那个什么防卫队的……已经被姐姐一个人包围了。”
蜥蜴怪兽沿着卡欧斯的食指往下爬，绕过手心，转眼间就消失了。
“再说，他们抓住的，只是姐姐扮演人类杂鱼时的肉体，真正的我们不是你们这群低等生物有办法抓住的。”
“果然，我也很难理解你们的想法……”
“嗯？”
“就算你说卡欧很强，但重要的人被抓住了，这口气我怎样都咽不下去。”
我同意卡欧斯的说法，以卡欧的能力，无论是防御队，或是地球上的任何武器，都不可能伤害得了卡欧。
可是这不代表我应该袖手旁观。
因为我发誓要待在卡欧身边，就算卡欧强大到不需要我保护，我也应该要为了她挺身而出。
毕竟我守护的不仅仅是卡欧，还包含我对她的感情。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大肉棒鸡鸡君。”
“……拜托别用那种方式称呼我。”
我已经被取够多绰号了，再增加下去会很困扰。
“我要——去把卡欧救出来。”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
“而且不仅仅是救出来，我还想要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有人能打扰我和卡欧两个人的生活。”
“那不就是把地球毁了吗？”卡欧斯咧嘴笑出了声。
当然不是。
毕竟，我还没把“它”送出去呢，那个一直放在我口袋里，迟迟找不到机会送出去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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