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老农安顿好季青临后,终于还是注意到了他,就在老农侧首看过来时,吴德兴铁腿一软,几乎跪倒,他勾着腰谄媚道:“来来来来……福爷爷,真是巧啊,过了四十年还能遇到您,您老身体一向可好?”
老农仔细打量了吴德兴的面容,双掌一拍,右脚跺地,大惊道:“果然又是你个没德性的!刚才两个女娃跟我告状,我就想哪来没有双臂还能练出一身功夫的人?原来是你这狗日的死小孩。”
吴德兴听出责问意味,当即跪倒:“爷爷在上,是我这个狗日的死小孩,死小孩给您磕头了。”话毕捣蒜般磕起了响头。
一边剑宗三人早就惊掉了下巴,咄咄逼人的老怪此刻面对老农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老农的训话还未结束,三人屏息凝神,半分不敢轻动。
“原先念你做了不少好事,所以不杀你,断你双臂望你能够痛改前非。没想到你小孩挺能耐,双臂齐断,经脉不通,居然还能另辟蹊径修出一套腿法。这样的天赋,你说你要是能管住裤裆该多好?哎……”老农如训斥不成器的晚辈般,对着跪地的无臂古稀老人说教,这一幕实在见所未见。
“爷爷教训得是,德兴自己不成器,让您老操心了。”吴德兴跪地点头哈腰,说不出的滑稽。
“你说你,人家十几岁的奶娃娃,你都要弄人家?丢不丢人?你都……你今年几岁来着?”
“德兴今年七十有一了。”
老农一听这话,登时气急,一个响亮巴掌拍在吴德兴稀疏的头顶,而后大骂道:“好意思说!七十一岁的大人了,要搞人家十几岁的奶娃!”
“是是是,爷爷说得是。”
老农挥了挥手,有些乏了,他交代最后一句:“以后别再乱搞了。”话毕瞬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吴德兴闻言见状,如蒙大赦,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赶忙起身,却发现双腿好像使不上力气,低头一看裤腿上缓缓渗出点点鲜红,而那点点鲜红正对应着双腿的每一处穴位。
老农竟是在无声无息间,将其双腿经脉尽数摧毁。
错愕片刻,剧痛随后而来,吴德兴看着浸透鲜红的裤腿不是很能接受。
他花费二十几年时间,以非人毅力和卓绝天赋修来的无敌铁腿,竟然顷刻之间废了?
当初双臂被废都没有如今这般心疼,天知道经脉不通的情况下要练成这样的功夫耗去了多少心血?
如今却什么都不剩了。
吴德兴似被抽去了灵魂,剑宗三人未闻一声痛呼。崔莺见老怪再无任何威胁,当即拔剑就要结果他,她满腔恨怒不杀仇寇誓不消散。
“铛”的一生,少女剑势受阻,她不解的看向拖着伤体也要保下老怪的师兄,问道:“师兄不准我报仇吗?”
“我等皆是老前辈所救,他既有意留这老怪一命,便罢了吧。”
挡下师妹含恨一击,本就虚弱的季青临已然有些拿不稳剑,崔莺见状心疼不止,再大委屈也憋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搀扶着师兄,不再看吴德兴一眼,就欲离去。
“老头可不敢留他性命,你们是苦主,自当由你们决定他的生死。”
语出同时,老农不知如何又出现在吴德兴身前,他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万一这几个奶娃心善饶过你,将来你又害人怎么办?你这死小孩鬼名堂多,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琢磨出一门铁鸡巴功来?”
吴德兴无神的面容因老者到了有了几分人气,他尚在回味“铁鸡巴功”,下一瞬钻心剧痛袭来,裆下已是血肉模糊。
老农未卜先知般点了吴德兴的哑穴,说了句:“别吵吵。”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少女们本被老农污言秽语羞得满面通红,皆腹诽老前辈说话不着调,脸红了没一会又见老农雷霆手段。
他们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虽是女子此刻也觉下体一阵寒凉。
二女看了看季青临,又看了看死狗一般的吴德兴,季青临当即会意,说了句:“我来吧。”干净利落的一剑收割老怪最后的生机,前半生纵横江湖的通天手就此落幕。
崔莺有些不解道:“师兄为何不让我来?”
季青临宠溺的摸向师妹秀发,柔声道:“为兄杀过人,你没有。背负杀孽是一件沉重的事情,或许以后你总会经历这一遭,但现在为兄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我听师兄的。”少女娇颜绽放的花朵,是世上纯粹的美好。却不闻另一人看着他们兄妹情深,幽幽一叹。
两日后三人返回剑宗,将情况简短说明了下,递上腾龙镖局的三千两银票酬金又各自领了三百两车马费便回归了日常生活。
崔莺和宋采薇合住一间,察觉师姐情绪低落,她好心开解道:“师姐别气,老怪也死了,师兄也无事,还得不少银钱,这还不好啊?”
宋采薇闻言莞尔一笑:“你这小丫头就好平白揣测别人,我哪里不高兴了?倒是你回来后这脚丫子洗个没完,你要剐层皮啊?”
“别说了,提起这事我就恶心,这脚没有半年都难洗干净,呕!”
看到师妹恢复往日鬼灵精的模样,宋采薇心里总算有些许慰藉,她出房门又打了两桶水,既然师妹要洗,那便洗吧。
剑宗明华殿上,宗主燕冲霄面色阴晴不定,当徒孙说出“德兴”二字后,他差点气得当场掀桌子。
当初他视为至交的人,居然是个私德败坏的淫虫,甚至对他的徒孙下手。
且另有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一个老农,实力高绝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出现是否会打破武林现有的平衡?
是否又和玉女教掌门沈月盈秘信中所述的君天宫有所关联?
身为武林盟主的他不得不多虑,近来武林中乃至庙堂上暗流不止,这天恐将有变!
……
中狼边境处的万里边城,某处废弃的哨所,二人并肩而立。
一者衣着华贵,仅是站着勋贵姿态就展露无疑,唇角微钩,似笑更似嘲弄这个世间,好看的丹凤眼中只寻得一片迷雾。
一者眉若清雪,神秀俊朗,乃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神情虽淡漠,却散发着久居权力顶点的王霸气息,灿烂星眸中是吞天吐地之势。
美男子眺目狼国方向,又看了看中原地界,对身侧人说道:“从梦想到理想,再到如今触手可及的现实,一路走来犹如幻境,如今中原武林庙堂即将尽数为你掌控。天下一统,万族归心,自炎黄蚩尤时代以来到秦皇汉武,再到千年后的今日,从未有一人达成的壮举,如今你我要将其创造。嫁衣,孤由衷庆幸你我能够相识相交相谋。”
李嫁衣微微欠身,拱手说道:“君上言重,折煞嫁衣了。”
美男子调侃道:“你我独处,还叫什么君上?”
“陛下说得是。”
美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概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如此放松。
“在你面前没有君天宫的帝君也有没有哪个国家的陛下,我只是哥舒清,也是……”
忽而一阵沙尘袭来,淹没了二人的交谈。
良久后沙尘散去,美男子继续说着:“怀念吗?时隔二十三年的边城,当初若非边城告急,你们的皇帝又岂会遣你这凯旋候来御敌?孤真要感谢他让你我有相识之机。”
凯旋侯三个字让李嫁衣难得有了轻微的情绪波动,轻微到哥舒清都未能察觉,他自嘲道:“还哪有什么凯旋侯?现在我只是棋坛的寂寞侯,官号承恩候。”
美男子听出“承恩”二字咬得略重了些,想是触动了李嫁衣的心事,他宽慰道:“嫁衣不必挂怀,你蒙受的屈辱,不久后就可亲自洗刷,届时也封他个『承恩伯』如何?”
“承恩伯”三字一出,李嫁衣罕见展露笑颜,道:“『承恩伯』?以前可看不出哥舒兄竟是个趣味之人。”
风沙又起,二人为了方便干脆下了哨所,背靠着城墙继续诉说着过往,此刻他们不是拨弄天下格局的君天宫帝君和策君,只是久未见的故交。
“当初自孤御极以来,每一日都如履薄冰,连孤的饮食都被他们控制,明知有慢性毒药却不得不佯装无知……”
“现在哥舒兄大权尽揽,神功亦大成,而那一帮早就化作粪土了,不是吗?”
“嫁衣,你是一切转机出现的起点。”
“她才是扭转一切的关键。”
“她啊……呵呵……”风沙更大了,彻底淹没二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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