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最恨这个叫曾再苗的女孩吗?
我轻轻地把翟际推向一边,拿着信到了窗户边,我的两手扶着桌子,颤抖得如风中的草。
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我在模糊的泪眼中飞快地重读那些文字,以为苗苗在骗我,在给我开玩笑。
苗苗,你在给我开玩笑!
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连桌子上的书都掉了一本,我叫着苗苗的名字,我轻轻地叫着,惟恐惊动她,我意识到她听不见后就歇斯底里地对着窗外大喊了起来,苗苗,苗苗--你在哪里!
翟际从后面搂着我的腰,使劲地靠着我。
我找出陈琳的磁带,那首苗苗最爱听的《变脸》我把音量调到最大,音箱开始振动,那个叫陈琳的女孩,她歌唱的声音瞬间填满了那间悲伤的房子,绝望而凄凉的歌词:我看不见阳光,我闻不到花的芬芳,没有色彩的灰色大地,好荒凉……是谁改变了世界,世界失去原来的脸,当你发现它的泪,会不会,后悔,已来不及,安慰!
苗苗,我此刻又能对你说些什么?
一切都嘎吧一声成为没有的过去,一切都已终止。
就算世界变脸,就算人间充满魔难,我对你的爱一如从前。
黑夜很快侵袭了我们的小屋,翟际睡着了。
我把被子帮她盖好。
我自己坐在黑暗里,任记忆在脑海里奔腾。
满屋子都是苗苗的笑声,满屋子都好象有花在开。
我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吗?
这个春天,到底有多少泪水,这个春天,到底有多少消逝的声音。
一切都犹如梦里,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在黑暗里拨着那串熟悉的手机号码,反反复复地拨,反反复复地听里面的女人说:您所拨打的用户因故停机!
天亮了,天真的亮了。
翟际翻了一个身没有摸到我就醒了,她看着我,半天才问,你夜里没睡?
我没有说话。
翟际再次大声地问我,你夜里没有睡吗?
我没有说话。
翟际生气了,她大喊着说,你为什么不睡?
你为什么可以为她这样,她已经死了!
我看着她轻声地说,闭嘴。
我听见我的喉咙响了一下,眼睛发麻,泪水就又下来了。
翟际说,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害怕。
翟际下楼给我做早饭去了,一会儿她端着两个炒青菜上来,她对我说,我去买饼。
我说,我不吃。
翟际说,吃吧,你昨天中午没吃,昨天晚上没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我对她说,你去街上随便吃点,别耽误上课。
她说,我不上了,你这样我怎么去上课。
我说,我没事。
翟际说,我陪你,你要哭我就陪你哭,虽然我没有你伤心,但我也很难过,我也不知道她的病会那么严重,年前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我挥了一下手说,别说了,我不想听。
翟际买回了饼,我为了哄她去上课,就勉强吃了点,那饼像利刃一样割着我的喉咙,使我难以下咽。
翟际说,我要留下来陪你。
我站起来说,走,我送你去上课。
翟际跟着我下楼,她在大门外等我,我拿钥匙开了自行车,走出去骑上,她搂住我的腰坐在后架上。
我蹬得很慢,还没有散步快,但我骑得很稳当。
我载着翟际从东门走进学校的时候,发现东门外两边的饭店和书店全被人拆掉了,“真好吃”饭馆也没有了,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他们还会开饭店,还会做蒜苗炒鸡蛋吗?
曾经在这里吃饭的人,在这里狂醉的人,如今都在哪里?
这里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这里已经空空荡荡,像一个记忆中的广场。
我把翟际送到艺术楼的前面,把自行车锁好,把钥匙交给她说,你下课要是想让我接你的话,打我手机。
翟际问,你去哪里?
我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个校园里走走。
翟际说,你千万别让我放心不下。
我说,我还能自尽不成,再见。
我看着翟际走上艺术楼的台阶,看着她走进去,看着她回头看着我,我对她挥着手,再见。
翟际也挥了挥手,转身往里走了。
我到了那个园子里,苗苗曾经带我来过的园子,我又看见了那块我们坐过的石板,看见那棵会开花的树已经死了。
我在那块石板上坐了一会儿,苗苗好象还在讲着自己高中时代的故事,她好象还没讲完,后来又去123宿舍继续讲。
我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我离开了园子,走在春天的校园里,阳光非常的明媚,阳光像苗苗一样往我的怀里钻。
苗苗无处不在。
我走到了那条碰见翟际的路上,就是去年冬天我背着苗苗碰见翟际的那条路上。
就是在我站住的那个地方,我看见了前面的翟际,我握着那把庞大的红伞,雪花好象还在不停飘落,并有风吹落了翟际的围巾,苗苗趴在我的背上几乎停止了呼吸。
苗苗,我背着你来过这里吗?
翟际,你在这里碰到过我们吗?
并没有谁站出来回答我,死去的苗苗已经死去了,活着的翟际正在艺术楼的某个教室里上课。
我想了想就自己回答自己,房小爬,你确实在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中背着苗苗在这里碰见了翟际,这没有错。
有个女孩在我背后说,这不是房小爬吗?
一个男孩说,我不认识他。
我回过头,看着女孩和男孩,不敢确定他们所说的房小爬就是我。
女孩戴着一副墨镜,男孩估计有1米85,满脸的疙瘩,把我吓了一跳。
女孩看到我就更加确认我是房小爬了,她把眼镜扶到额头说,房小爬,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呀,找灵感呀?
我说,你怎么有点像马冬梅?
她说,什么叫像马冬梅,我就是。
我笑着说,我说呢,你原来就是马冬梅。
马冬梅把男孩拉到她跟前对我说,这是我男朋友,帅吗?
我看着男孩,那家伙竟然还有些腼腆,我对马冬梅说,你这不是拿导弹在手枪面前示威吗?
他当然比我帅。
男孩就嘿嘿地乐起来,他伸出大手说,握握手。
我说,握握手吗?
好的。
我伸出手和男孩握了一下,他的手肥大而有力,像把钳子。
马冬梅说,你又不写散文了吗?
我说,写了很多,还没有修改,等修改完了,再寄到电台发表。
马冬梅说,怪不得呢,我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文章了。
我说,听不到我的文章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世界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写散文,去书店转一圈,也花不了几个钱,就够你十年八年看的。
马冬梅说,那不一样,你描写的毕竟是我所熟悉的生活,我喜欢。
男孩在一边插不进嘴,他开始东张西望。
我说,那你们慢慢玩去吧,我也自己慢慢玩去。
马冬梅从书包里掏出笔说,你搬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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