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涅利安慢慢品味着博士劣质的早餐,她从吃到的第一口开始就断定了博士从未做过饭,不过有人为她做饭,还站在一旁喂给她,这让她产生了一丝别样的幸福感,她从未幻想过自己会喜欢被人伺候,她的脑海里从来只有从容和独立,直到这伤口将她击倒。
“嗯,我吃饱了,你先去忙吧,我写一下报告。”
她见博士没有行动,才发现博士仍在她金黄色的大角上寻找着未发现的创口。
“不碍事的,过段时间就会长好。不过博士你平时不要离我的角这么近,会戳到你的。”
“我记得蜜蜡很在意角部保养护理的,她还经常给其他干员传授经验。你们姐妹真的很不一样诶。”
“那孩子......”卡涅利安有些恍惚。是啊,蜜蜡那孩子那么纯真善良,如果能够一直不用面对真实的邪恶,不用像我一样满手鲜血......想到这里她才发现博士已经穿好兜帽准备走了。
“喂,博士,你要是去找蜜蜡那孩子的话,不要说是为了我,只说我在出任务就好。”
卡涅利安看着完成的报告,上面变形的字体生动地记录着她的疼痛。若不是作战报告需要第一时间提交,她不会把这么失态的一面展露于人,好在大部分时间查看这个报告的,也只是博士本人。博士为她洗澡后已经帮她穿好了大部分衣物,只剩腿上的绑带没有绑,她坚持着没让博士动手。
从昨晚过后,她对自己腿上缠绕着的绑带就产生了完全不同的理解,昨天之前她还当那些布条只是她身上唯一难舍的家乡印记,是她简单干练的腿部防护。而现在每每想起博士按着她的大腿慢慢拉扯绑带的样子,都让她脸颊发烫,那些绑带仿佛一夜间变成了情趣的道具,变成了比肩丝袜的诱惑装饰。
一只手缠绑带有些不便,她仍然仔细地一让黑色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绕过自己的双腿,直至双脚,甚至几次觉得样式不好,又彻底散开从头开始,就这样,当她踏出住所时已是黄昏,倾洒在走廊墙壁上的金黄色阳光被她双腿交替阻挡,将黑色绑带间露出的小麦色皮肤涂抹成暗金色。
“卡涅利安小姐,你的伤口愈合情况并不良好,你现在需要静养,你的身体再怎么健壮,也没法承受这种高温贯穿伤。”
干员闪灵冷淡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微不至的体贴。
“我们都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只是,现在让你的身体恢复是最重要的,博士和罗德岛都需要你。”
闪灵细致地为伤口清理着淤血,手法熟练而谨慎,源石技艺在她指尖萦绕,闪着温和的细微光芒。
“疼吗?太疼的话告诉我。”
卡涅利安有些尴尬地没有说话,面对眼前比自己还心疼自己的医生,她怎么能说出那种拙劣的谎言。
“谢谢您,闪灵小姐。”
“注意不要让右肩再受力了,伤口会恶化的。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让我过去,都可以的。”
已经是晚饭时间,食堂渐渐变得热闹起来,罗德岛的孩子们在桌子间奔跑玩闹。换做以前,卡涅利安会在吃饭前笑着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而今天她有更想吃的东西,比她吃过的各国佳肴更加美味的东西。身后的喧闹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远,她心中仍然思考着她从闪灵平静淡泊的眼神下看到的东西。她不明白,如果闪灵这样的干员出手,多少战局可以扭转,多少干员可能本来就不会受伤,为什么她只是尽力地做一个医生。
而这只是她对罗德岛诸多疑问中,新增的一个罢了。
“恐怕在你痊愈之前,都只能吃我做的饭菜了。”
博士照旧趁着卡涅利安咀嚼的时候,腾出手来照看她的角,他从蜜蜡那里学到了不少,还带回来一些蜜蜡塞给他的养护用品,小蜜蜡并没有问太多,她只是开心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你要是还像昨晚那样欺负我,我恐怕是痊愈不了了哦。”
卡涅利安靠在博士身上,慢慢地吃着,她不想让博士来回倒手太频繁。她放松地闭着眼,回想着从莱塔尼亚回来后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尽在掌握,一切也都顺遂她的心意,现在还只剩最后一件事。
“我能请假回一趟萨尔贡吗?”
卡涅利安的笑容没有憋住,暴露了她坚硬语气的原本含义,而博士只是弯下腰去亲吻卡涅利安的额头。
“我们一起回去。”
5.
初升的阳光不经遮挡,洒在绿意浇灌的大地上,也洒在驼兽背上的,简陋的座椅上。博士似乎无意享受这盛夏的晨光,他离开罗德岛前,刚刚连夜处理了手头所有的文件,现在正斜躺在卡涅利安怀里,随着驼兽迈步的节奏轻轻摆动。她知道博士不常坐这类交通工具,所以索性自己给博士当作靠背,她从小在萨尔贡长大,她所在的部落连坐着驼兽出行都堪称奢侈,她的身体自然没有那么挑剔。而她的思绪仍然沉浸在临走时候的场景,平坦的草原和远处交错的山峦在她的瞳孔中形成红色的微小的倒影,一一闪过。
“什。。什么,双人度假申请?”
“嗯,没错。我和博士,萨尔贡。”
“不。。不,不是地点问题。请您理解,卡涅利安小姐,我需要联系赫默和凯尔希,我没有这样的权力批准......”
“嗯,没关系的。这申请最后已经有她们的签字,请您再确认一下。”
人事部干员翻到最后,仔细端详了一番签名,人事部和医疗部的主管签名清晰而熟悉。片刻的震惊过后,她又急忙翻回首页,度假申请,双人,博士和卡涅利安,打印的字体干净整齐,没有涂改的痕迹。
最后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每页文件的装订之处,它们是一次性被装订好的,不可能增加或者减少页码。
想到这里,卡涅利安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背后身体的颤动叫醒了博士,他拉着靠背想要坐起,却被卡捏脸一手横在胸前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你可以在休息一会,我们的路程还很远,这里算来也只是萨尔贡边境附近。”
博士无奈地重新躺下,一手放在她支起的大腿上,轻轻地摩挲着,望着几朵稀薄的白云随着驼兽的脚步,在蓝色湖水般的天空下来回飘荡。
“所以你是怎么说服凯尔希的?”
“嗯?”
卡涅利安还沉浸在回忆中,未料到这个突兀的问题。
“哦,你是说侍卫吗?”
“唔......怎么说呢,那份文件你应该也看过了吧,对我可是很不利呢。”
“但是她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能帮她保护你,又能让她放心的人。”
黑色的手套在博士胸前来回滑动,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只有博士能听到。
“但是凯尔希不会不知道,成为侍卫对于我和你的意味,不仅仅是权利和义务,而是......”
“是呢,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一个目的单纯,背景简单,又有那么一点能力的人,或许也正是她心目中的人选。”
言语的响声再次消失,博士再次躺平,伸手去摸卡涅利安的脸颊,一点点多余的温度暴露了少女的内心波涛翻滚,她回望着博士的目光,也似乎有些灼热。
“又或者事情原本就很简单,凯尔希没有干涉我们,仅此而已。”
她有些害羞,又重新看向远方,远方大地上的绿色渐渐矮小,枯萎,金黄色的波涛跨过了地平线,正向他们慢慢靠近。
又过了很久,天空无声地换了幕布,点点繁星在云朵间交替闪耀。星空下博士早已起身而坐,和卡涅利安靠在一起,卡涅利安聊着自己游学路上的奇闻异事,而博士则分享着切尔诺博格的往事,那是他仅有的谈资。
他们身下的驼兽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随后又被风沙很快填埋,月光下的沙海在朦胧之中像是泛起了波涛,波涛中是被沙砾反射的,点点繁星般的月光。
“你们在登上核心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带点人呢,如果那个拿剑的医生在场,或者是莱茵生命的前防卫科主任愿意出手,博卓卡斯替那一战胜算应该会大很多吧。”
“其实罗德岛和干员之间,并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罗德岛也不可能成为每一个干员的家,每一个干员旅途的终点。”
“罗德岛要成为的,是他们安息的港湾,我们不会要求每个干员为罗德岛付出一切,相反,罗德岛希望他们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方向,而不是被命令着,参加一场近乎自杀的政治行动。”
“每个干员有他们自己的过去,有他们自己的苦衷,我们不会过问更不会干预,我们只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不是一种交易或者约定,但是干员们通常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罗德岛。”
“只不过......”
博士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有意在这里作出停顿,微风拂过沙丘时细微的沙沙声只出现了不久,很快又被博士严肃低沉的声音掩盖。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罗德岛的骨干,是罗德岛的尖刀,他们会为罗德岛开辟前路,也会为罗德岛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们就是,精英干员。”
“唔......精英干员吗?我记得那个扛着电锯的大猫好像就是来着,但是也没有觉得她和其他人哪里不一样......”
卡涅利安小声嘟囔着,回忆着煌在酒桌上烂醉如泥的样子,平时支愣着的大耳朵软软地趴在深蓝色的头发上,而她依然挣扎着想要再倒一杯,却失手将仅剩半瓶酒的酒瓶捏了个稀碎。
这个样子怎么也和精英联系不上,至少和塞雷娅比起来,完全不像。
卡涅利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己的部落已经远远地出现在地平线上,那些建筑比她离开时又先进了一些,有棱有角的,已经开始有点像外面世界里村落的模样。
“就是这里了博士。”她扶着博士下来,一天的旅途劳顿让博士有些疲惫,本就干瘦的身体在风沙的吹拂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卡涅利安的归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部落里各个房间的窗户依次点亮,大家都想看看,当年不可一世的卡涅利安游学归来,还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那会是怎样狂傲的存在,最终,他们在卡涅利安的身旁,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兜帽人。
卡涅利安没有理会太多,她只是搀扶着博士回到了自己的家,她的一些朋友听到消息后早已在她家等待,她们和卡涅利安的家人们,都想听听她游学路上发生的事,当然,更多的是想要看看,她带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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