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看着远方的夜空,神情慢慢变得空洞:“我们在那边,是万里挑一的战士,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珍贵,拥有着平民们无比渴求的力量。可是自从回来之后,我们所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变成了镜花水月……没人在乎我的剑技怎么样,能量运作再流畅又如何?我们突然就从自己搭建起来的高塔跌落了下来,摔得头昏脑涨,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阿杰他们的心态就是绝大多数战士们的心态。
和我这种从一开始就以亡命徒身份活跃在【神都】中的少数人相比,在【末日】那一天,他们的身份的激烈转换和脆弱的自我认同的都被【末日】之后得残酷现实所掩盖了,直到现在才慢慢的彰显了出来。
我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满足于初邪给我彰示的美好未来;而那些普通的战士们,却开始微微怀念起了身依剑刃的日子。
人类擅长遗忘,我想很多人都会在我们回归后的一年之内淡忘掉那些苦难。
“总是吸取不了教训”这句话,是人类最无法吸取的教训。
“然后就是钱。”阿杰继续说,“我们当初还差一年多大学毕业,现在时隔两年出来,进度已经完全断了。想要继续读大学,还要再伸手问家里要生活费,这是我们都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现在为了【回归者】融入社会,不是出台了很多议案么?针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免息学费贷款,不去考虑一下?”我劝解道。
“即便能回去上学又怎么样?毕业以后呢?【神都】曾经让我们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活。凭我们在游戏里的力量能够享受到的东西,在这里却永远再没办法找回来。所以,大家现在都还逃避在社会系统巨大羽翼的庇护之下,努力不让自己向未来看。”
“那你想要什么?回到【神都】?重新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对他的态度有些无奈。
“至少那时候我有真正活着的感觉,你懂我在说什么。”阿杰的声音发着颤抖,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当然知道。其实不懂的人是你,那种日子远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我叹气。
“但起码我有可以选择和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阿杰争辩道。
“如果苏裳死在那边呢?如果胖子和艾丽娜没能从影族围城战里活下来,你还会这么说么?”我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随手就打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阿杰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更深的向内审视。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看清自己的欲望,那些看法往往都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而诞生的幻觉。
“在那边的时候,你的自我价值通过战斗得到了体现。在这边就不行了么?雇佣兵团、刀厂、黑市……我倒是有门路可以让你再次回归那种生活。睡在泥地里、任务失败以后像狗一样在阴沟里躲避追杀、无时无刻都要担惊受怕,怕仇人摸到背后暗杀掉自己珍惜的人……你确定那就是你想要的么?”
阿杰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
“承认自己的幼稚就是成熟的标志。”我笑着说。
“可是我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谁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个面摊不可能就这样开下去,至少初邪不可能过这种生活。”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杰轻轻用拳头打了打桌面:“我早就说过,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真替你高兴……”
他应该早就从方不凝那里得到了我这边的情况。
阿杰和大多数龙族男性一样,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我能够抓住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单纯善意。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样?”我问他。
“跟师父和你一起把道场弄起来吧,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够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办法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口中这个所谓的办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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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了这伙年轻人之后,道场真的做了起来。
我投入到【神都】之中已经很多年了,在这边世界的人脉几乎全都淹没在了时间和隔阂中。
可这帮年轻人不是,不管是在网络上的朋友还是现实中的伙伴,他们在普通人中的交际圈非常广泛,而他们所用的老掉牙的病毒式传播也出奇的好用。
最重要的是,他们给我出了个决定性的新点子。
把流动餐车改成门头店,就开在道场偏院儿。
一律不外带,也没有送餐服务,想吃就必须坐院子里。
餐车运营的最后几天,我把面摊改造的消息通知了所有老顾客,然后拍拍屁股把面摊搬回了道场里面。
认我手艺的客人还真是不少,而且地摊的这个性质一变,很多以休闲为目的的客人也上门了。
现在家家都有浮车,从原来餐车的流动摊点开过来用不了五分钟,一点都不妨碍。
刚开始的时候,客人一来吃面,阿杰他们就在院子里跟玩杂技杂一样操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题餐馆附带的表演项目呢。
这一来二去,客人都觉得有意思,来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大多数都是来看耍猴的……
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阿杰他们一见势头有些跑偏,立刻就改变了策略。
也不净挑些咋咋呼呼的动作了,就是踏踏实实的不把那些客人当回事儿,方先生怎么教就怎么打,算是给道场正了正名。
方不凝正好赶上【回归者】高等教育从宽录取的政策,现在正上大学一年级,我就从她学校雇了几个大学生兼职来给我端盘子备菜。
原来六张个小桌的地摊,很快搞成了二十张桌子的门户。
加上阿杰他们吃我的喝我的也不太好意思,所以有空就帮把手,二十张桌子的规模并没有变成什么负担。
道场最终还是不能打出“山门”的名字,我们商议了一下,定了个“方氏道馆”的字号,给院子的门脸挂上了牌子。
有人帮手,也有了空间,我便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精心丰富了一下菜单和菜品,于是客人很容易就爆满了。
有了基础的人流量,道场的知名度也上去了。
阿杰他们也不和别人搭话,愣是建立起了一种江湖的神秘感。
方先生再端着紫砂茶壶,仙风道骨的往室内道场门口那么一坐,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那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只有我知道他们为了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晚上不知道贼头贼脑的讨论了多长时间。
道场很快就有了学生。
头一批人还真是面摊的老客户,他们抱着去健身房的心态来我这报了名,然后还就被我们教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方先生倒也没死板的要人拜师,反而很开明的选择了非常时尚的模式——想学?
那办张会员卡吧?
季卡还是白金年卡?
一次性充值三年还送一把金丝大环刀哦。
等会员有了那么十几个的时候,我们的终极计划开始实施——面店告停不再营业。
还想吃面?
道场的会员免费供应!
这一下可就炸了锅了,本来那些有点兴趣却还抱着观望心态的家伙们一股脑的加入了会员。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靠这个挣大钱,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持大家的生活水平就够了,所以定价特别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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