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嘴,便冒出了连自己都产生怀疑的沙哑嗓音。
雄介抬手遮住脸庞,强忍着袭向双眼的刺痛。
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原来是光。
一边拭去溢出的泪水,雄介一边颤颤巍巍地挪开手臂,让光落在双眸之中。
逆光中,能见到个头戴风帽的身影,正在贴在自己身旁凝定地注视着自己。
(⋯⋯!)
猛地想要扎起身子,却发觉浑身乏力。
就连用手撑起身子都办不到。随着自己的不断挣扎,雄介才又发现后脑勺传来的柔软触感。
膝枕。
脑袋上的那个身影,微微侧首。
“⋯⋯⋯⋯”
雄介缓缓地让眼睛习惯四周的光线。
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宽阔通风的广场。
顶部布设着玻璃,阳光由此透入。
广场中央有个喷水池,只是水早已枯竭。而雄介,则是躺在围绕广场的其中一张长凳上。
掌握了四周的情况后,雄介这才慎重地挪动软弱无力的躯体,缓缓下了长凳。
那披着风帽的人影,完全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望着这边。
由此,雄介才能将对方的全身收入眼帘。
一位坐在长凳上,身着迷彩雨衣的女性身姿。
扎成三股辫的黑发垂至肩上,从风帽钻出。
没有泛起一丝涟漪的双眸,凝定地注视着自己。
“哎呀⋯⋯”
是跟雄介同住在一栋公寓的OL。
其名为时子。
由于对方丧尸化的缘故,曾被雄介关进了同一栋公寓的一所房子里,而当听闻自卫队将会前来援救便将其解放了。
脑海里正想着那个时子怎么会在这里呢,却不经意忆起,两人最后分别的那个时刻。
那个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直至距离被拉长得再也无法追上的身影。
从那时起,她便一直在寻找着自己吧。
而当雄介直直地看着对方时,时子便挪开了视线,风帽下仍旧是那么一副发呆模样,开始凝视着散落在头顶的日光。
这个身姿,突然在雄介脑海泛起了一幅影像。
那向自己伸来的东西。
雄介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可那却如梦中的幻影般,破灭消失。
***
广场附近有许多商铺,不管是食物还是水都能很快找到。
只不过,肉体实在虚弱得很,想要休整过来就得花上两天。
坐在长凳上,将宝特瓶内的茶灌入喉咙。而身旁则是坐着时子,她也没干什么,仍然是凝视着头顶的方向。
从她这模样,雄介多少明白了为什么时子会对这个广场如此喜欢。
说不定,生前她便如此了。
随着雄介恢复过来,他便察觉到一种违和感。
如今的时子,有种除了存在感以外无法用其他言语形容的东西。这恐怕,只有雄介才能感觉到这一点。
在被知性体咬到,昏迷时所陷入的梦中时。
其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同胞之间的关联感。
虽然那微弱之极,但看来时子也感受到了。
(在那梦中时,时子酱也曾出现过呢⋯⋯)
说不定,对于雄介来说,这就是属于他的知性体同伴了吧。
“⋯⋯吃不?”
雄介递过食物,可时子却挪开了视线。
“⋯⋯听不懂啊”
雄介一边观察着坐在身旁的时子,一边思索着。
(大概自己是被她给救了吧⋯⋯)
完全没有在月台的长凳上失去意识之后的记忆。
尽管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地方的,可总而言之小命是保住了。
虽然一时比较起来,时子的执着有些不显,可不知怎地还是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担忧。
不过这并不是说她已经重获人类的情感,只是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罢了。所以道谢的话语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了。
雄介与时子并肩而坐,呆呆地仰望透光的顶棚。
外头的金光,由此洒落两人的头顶。
(怎么办才好呢⋯⋯)
通往地上的出口,其实在不远处便能看见。
梦境之中所见的深月一行人,更是让自己在意不已。
外头的日光,依旧洒落在头顶之上。
(⋯⋯那帮家伙,有好好抵达山那头吗⋯⋯)
从那时起都过了多少天了啊。
就算背后没有知性体追捕,那也是相当于在满是丧尸徘徊的大街上突围啊。
在途中全灭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
在视线一端,那顶风帽晃了一晃。
时子站起来后,往自己这边凝视了一会儿,便又转身离开。
那身着雨衣的身姿,正慢慢地远离这张长凳。
在雄介默然的目送中,时子不曾回首,只是迈着步,前往日光照耀不到,那凝结着浓稠黑暗的地下中去了。
***
由于在街上绕了个大圈,所以抵达山那头时已是深夜。
雄介并没有点灯。比起知性体,自己更不愿见到人类。
明月夜空之下,默默地行走在调度班曾经踏过的路上。
终于,中心入口便从遥遥远处印入双眼。
环望一下,能发现好有几个充当哨位的人影。
雄介注意着不让对方发现,混杂在林木间渐渐靠近。月夜笼罩着森林,那头的篝火也映不到这边来。当然也不怕被对方盘问身份。
挨的足够近后,雄介便倚在身旁的林木,眺望着野外中心的情况。
随着自己的观察,雄介就发现了那跟自己印象当中的野外中心不同已稍稍开始整备起来,渐渐往有人居住的形态改变。
车辆跟物资都被转移到别处,只搁着重型机器。
能看到已经在开掘防御工事了。
眼前此景,让雄介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绝大部分人都安全抵达这里了。
明白这一点后那就知道这儿已经没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
(走吧⋯⋯)
从树干旁撑起身子,转身迈步。
花了好些时间才回到沥青大路上时,距离黎明也不远了。
不知谁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扭过头去,却发现在数米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深月正伫立着。
她一边抚着胸口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边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别一个人跑出来啊,太危险了”
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合时宜。
深月没做回应,只是缓缓贴了过来。
最终她小跑着,撞进雄介怀里紧紧抱住。
双手死死地捏着对方的衣服。
“⋯⋯”
她低着头,别人也就无从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说起来,刚刚感觉好像跟其中一名哨卫对上了视线。由于身处黑暗自己也就没多在意。
“⋯⋯你还真知道是我啊”
深月依旧抱得紧紧地,无言地摇了摇头。
远方人影越来越多。
野外中心的人们,正观望着这边的状况。
雄介轻轻地想要剥开捆着自己的深月,可对方却不愿离开。
脑袋里转着该说些什么合适的话,最后却,只说出最重要的语句。
“呐,你不是明白的么。我是没办法混进那个团体里面的啊”
深月颤着声。
“请跟我呆一块儿吧”
“⋯⋯”
此处遥遥背靠着,一片连绵了无人烟的街道。
尸群徘徊的世界。
尽管明白自己理应身属的是那边的世界,可还是无法甩开被紧握住的那只手。
扬起脸,野外中心的人们都围绕在篝火边上,挥舞着手臂。如同欢迎自己一般。
雄介踌躇了会儿,最后还是与深月一并,向人类的居住地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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