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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与地形的双重劣势下,一楼很快就失守了,仓促布置的障碍阻挡不了几倍于己的敌人们的脚步。

——敌人,赛门本能地拒绝使用这个词。

但是眼看着这些曾经作为自己部下的女人们在一个陌生女孩的指挥下,不知疲倦也无惧生死地连续发动进攻,赛门也不得不承认事态已经远超自己的掌控。

这个时候,就连芭堤雅也看出来了——这些人的行为绝对不是单纯的造反。

这场恶战之初,芭堤雅和她的手下们无不顾着往日的情谊,出手多少有些分寸——可惜对方并不领情,交手还不到一分钟,伤亡就出现了。

随着战事进展,芭堤雅愈发绝望。

先前“中毒”昏迷倒地的姐妹们已经苏醒大半,只不过,她们醒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掉头加入对方的阵营,与自己刀兵相向。

也难怪芭堤雅除了“不对劲”三个字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头绪,尤其是当身为她挚友的朵拉出现在伊芙身边,更是让芭堤雅一度陷入崩溃。

赛门环顾左右,眼下身边可用的人手包括芭堤雅在内一共不过六人,再有就是玛格丽塔和她的学生们——还好,这些人一个都没少,赛门心想。

名叫伊芙的少女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如果只是要赶尽杀绝,放火就是了。

赛门令芭堤雅将所有可以用来抵挡的家具堆叠在楼梯口,又利用蜜儿储藏在家中的铁钉和木板(住在海边的人家通常会备有这两样东西)封堵住了大部分窗户——玛格丽塔与她的学生们也帮了不少忙,因为他们的智慧足够让他们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多么非同寻常。

透过余下的唯一一扇小窗,赛门观察着伊芙的方向。

——她有了动作。

一直躲在朵拉身后的伊芙向前几步,在朵拉的搀扶下,她在错杂不平的棚户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对较高的立足点。

她紧了紧用于挡风的黑色斗篷,将掩住口鼻的帕子放下,迎着清新的海风,深深呼吸了几口。

她高声念诵起来——“他明鉴的眼在天上望着,与吾相争的人有福了。吾携诚意与和善而来,必获得众口的称赞。吾献上花束与羊只,以报利剑与长矛,使地上众生皆得他的教导,知他宽容大方的盛誉是可信的……”

娇柔病弱的少女一反前态,此刻的她与蜜儿眼前那个气息羸弱惹人怜爱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屹立于人群的中心,以铿锵流利的颂文传递出饱满与笃信的热情。

她的身姿矮小却令人瞻首,纤细飘摇却坚定无畏,就好像在无人识途的荒野中矗立起一座光芒四射的高塔,驱赶走弥漫于人心中的不洁与晦暗。

人们向她聚集,簇拥着她,追随着她小小身躯中溢出的莫大光热,领受她的恩泽。

赛门的胸口感到一股压抑,就好像有什么浓厚又强大的东西正在形成,向他压倒过来,而且越来越重。

伊芙从斗篷下掏出一把红色的粉末,迎风扬撒向拱卫她的人群上方。

颗粒状的晶粉在穿透云层的光束下熠熠生辉,它们灵性似的卷成几个圈,缓慢又均匀地沉落,拂过每一个人的面颊。

随着伊芙抬手一指,她身下的众人一同扭转头颅,顺着伊芙所指的方向死死望去——大为震惊的赛门自始至终目不转睛地观望着这道奇景,从那一双双直指自己内心深处的血红双眼中,赛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终局。

与被风吹散的尘土和白色粉末一道,被磨碎成粉末的红宝石在空中飘荡了一小会儿,直到层叠状的赤色光辉完全降临至地面,没入泥土。

伊芙略一摆手,她周围的人们立时行动起来,如获助力般朝着赛门所在的木屋全力奔袭过去。

“切,拿走我的宝石,竟然浪费在这种地方——怪可惜的。”目睹这一切的赛门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炼金师’,他们是什么人?不,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确定赛门和他们有关吗?”

琳花摇了摇头。

“时间上,勉强能对的上,但也只是没有矛盾的程度而已,‘炼金师’1885年被取缔,赛门1891年出现,我那时虽然身在此地,但事情的详细经过只有海娅清楚,我试过向她套话。”

“她怎么说?”

“我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她只说是在酒馆旁的垃圾堆里捡到赛门的,那时赛门独自一人昏迷不醒。后来海娅有些警觉,就把我赶出来了。但我们可以推测出一些事实,赛门的双亲身份成谜,他自己也没有拉姆的户籍,这就说明——”

“赛门是偷渡入境的——同意。”

“从外貌来看,他没有查隆人的血统特征。从入境的方向判断,他不太可能是从尼尔入境的,除非他一路穿过了整个市区和郊区才来到贫民窟。”

“这么说,赛门是个芬特人?”

“未必,也有可能是战后被芬特奴隶商掳走的巴伦斯堡人。”

“你是什么时候下决心要走到这一步的?”

“一年多前,赛门的成人礼之前几个月。”

“呵呵,怪不得呢,蜜儿那天居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原来是你搞的鬼。小可跟我说过——你没见她笑得多开心——赛门成人礼之前一天的晚上,蜜儿硬是拉下脸来找她借了一套最‘辣’的内衣。”

汉娜此时的笑容只怕比那时的小可也不遑多让,在这段漫长压抑的过程中,她忍不住给自己紧绷的精神找了个可以放松的出口。

“事情没弄清楚前,我不希望蜜儿和赛门走得太近。”

“啧啧,蜜儿可真可怜,你就不怕她怪你?”

“她和小可不一样——就算她真的因此记恨我也没关系。”

“呸!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点吗?”

汉娜替琳花解开了腕部的束缚,“说真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起找海娅问个清楚。用不着试探,海娅不傻,只要直接跟她说清楚——”汉娜的自信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还没领悟到事情的严重性,“操,不会吧?”

“很有可能,说不定已经太迟了,”琳花没有急于起身,她旋转着僵硬的双腕,“你也想到了,在这个贫民窟里,还有谁对赛门如此着迷——海娅在贫民窟上位的那年才11岁!你当时还不在,要是看到她的手段,两年前你根本不会动造反的念头。”

“哼,那可未必。”

“九年前,海娅认识了一个男孩。八年前海娅亲手杀死了贫民窟原来的老大。虽然大家都拍手称快,但我亲眼看到,真正让海娅动了杀机的原因却是因为赛门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自那以后,海娅就变了。之后我跟了她许多年,她向来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聪明,理智,果决,而且越来越残酷无情——我没有贬低她的意思。这样的海娅对贫民窟来说是必须的,这也是我始终支持她的原因。但偏偏是这样的海娅,却沉醉在对一个那时看上去还很普通的男孩的迷恋中,直到今天。海娅爱他,迁就他,容忍他,哪怕不惜承担分裂整个帮派的危险——凭我对海娅的了解,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海娅的行为是‘正常’的。”

“那也不至于吧,你把海娅当成什么了?她也是个娘们儿,会发情,也会偶尔昏了头,做点傻事——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

“……但愿吧,你能这样想是好事——鸡蛋不该放在一个篮子里,做两手准备总是有必要的。”

“哎哟,原来琳花也是傻女人,我这些年可看走了眼呀。”

像是感到颇为惋惜,汉娜轻声叹道,她从刑床上跳下,为琳花解除脚上的镣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你怕自己喜欢上那小子是‘不正常’的,对吗?”

“我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你也是。”

“……海娅,帮派里前仆后继的姑娘们,说不定还有玛格丽塔博士。”

汉娜笑了,她记得这种笑容上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脸上还是两年前,“我敢跟你打包票,事情绝没你想得那么糟,我暂且不提,就说小可好了,你觉得那小婊子对赛门的感觉‘正常’吗?”

“汉娜,别大意。”

“得了吧。”

“……也许只是‘开关’暂时没有被打开。”

“什么?”

“某种契机,我设想过一些细节,这种毫无底线可言的力量,如果不加以限制,‘先知’将寸步难行——要是他无时不刻散发着这种堪比迷情药一样的魅力,那他跟本就没法和别人正常交流。所以他本人一定是用某种特定的方法来施展,同时也是来控制或者说限制这种凌驾人心的‘能力’。就像那位州长夫人,‘先知’前后只花了一周时间就让她对自己心醉神迷,但反过来说,他不得不花上一周时间,才能让这种泯灭人性的控制达到完全——也许是某种药物的施用,或是接触的频率,亲密的程度……”

“停,打住!我对恐怖小说不感兴趣,琳花啊,这些话还是留着对海娅和那个小坏蛋说吧——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交托后事一样。”

汉娜伸了个懒腰,她转身来到刑房厚重的铁门前,开始依次解开铁门上一道又一道复杂的锁具。

“……汉娜,”琳花唤住正在开门的汉娜,“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刚才所说的一切绝无虚言。”

也许是体力不足,刚刚下地的琳花一个趔趄,倒向汉娜的怀中。倚靠着汉娜的肩膀,琳花勉强站定身形。

“好了,好了,可以了,你还是先去洗个澡,然后躺下,小坏蛋那边由我来——嗯?”

汉娜没能拿把话说完,一记突如其来的猛击正中她的后脑——因为被琳花抱住,她避无可避。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过来搀扶着琳花离开。

“等你醒来就去我告诉你的地方吧,汉娜,这位就是茱丝汀——鸡蛋确实不该放在一个篮子里,保重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几秒钟,汉娜听到了琳花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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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的剧情会十分紧张,赛门将在几路夹攻下被逼至绝景,他会如何杀出一条生路呢?又有谁会出手相助呢?

本章正面揭示了故事的核心矛盾之一——赛门的过人魅力可能只是虚影,而他的小小帝国又恰恰是建立在他的个人魅力之上。

由此,故事将真正展开。

随着黑暗的过去被逐一揭示,这个原本看似“充满爱意与信任”的世界必将产生扰动,进而左右每一个故事人物的命运。

请期待之后的故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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