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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教室里,不安地抖着腿,时不时瞟一眼窗外。

晚自习开始了一个多小时,教学楼趋于安静。雨不知何时停了,夜空透着深沉的蓝色。

我在桌上摊开了作业本,却无心学习。我在等待窗外某个女人的身影。我等着她出现,等她来找我,告诉我一切都被摆平了。

其实我没必要像这样坐立难安。

一场高中里的小小霸凌,在那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面前,都不算事。

我既然真的相信母亲,从她决定出马的那一刻起,就该明白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大修的声音却在我耳边不停回响着,每当我试图集中精神,他那张凶悍的脸便在眼前浮现。

我忍不住四顾,在教室里找寻大修的身影。他不在晚自习。这很正常。这人就没有哪次会来晚自习,老师早不管他了。这很正常,对不对?

窗外晃过一个人,我惊喜地去看,却发现是一名高三的学长。这人先前也在球场上。他看见了我,便又走了。

我如坐针毡,只觉得风声鹤唳。高三和高一的楼距很大,双方都没有什么非得到别的楼里去办的事。这么晚了,高三生来高一这里做什么?

也许那人的女朋友在高一。

我开始自我解释,也许班上的女同学找了一个高三的学长,他是在找他女朋友,非得借晚修的时机见一面……

许许多多的原因,我何必草木皆兵?

我不该这样的。事情分明就要结束了,我却陷入了一种精神内耗,最后反倒是我吃了亏,而不是大修。

可是,老妈花的时间确实比我想的久。

寝室的确偏远,但走过去放下饭盒,半个小时绰绰有余。

剩下四十分钟,足够她找到教导处,并把情况反映清楚。

人在满心怀疑时,眼睛总要尖不少。我看见了另一个室友,小骆。他坐在教室的角落,头发是干的。他没洗澡。

小骆下午必定回寝室洗澡,这个习惯雷达不动。我就没见过他头发干着回来上晚自习。

“你没洗澡?”我借着还笔的名义,蹲着走到小骆身旁。

小骆有些不知所措。“我今天没回寝室。”

“为什么?”我语气听着像质问,“你怎么没回寝室?”

“我……”他犹豫了。这份犹豫让人抓狂,我狠狠拍他,催他说话。

“我想回去的,但是被人拦住了。”

小骆低下头,“有几个高三的学生,拦着我,说咱们寝室被征用了。”

他不敢看我。

小骆性格好欺负,但又有自尊心,每当他被人欺负了,就像是自己犯了错,不敢告诉别人,不敢看我的眼睛。

大修对我俩的欺作,我们甚至还没有互相谈过。

我掉头就走。借着去医务室的借口,我火急火燎地往宿舍楼赶去。

征用寝室?

为什么?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我想不通。

这事当然和大修有关系。

但我不明白。

我只知道如果老妈去了那里,就会和那帮混蛋撞个正着。

不,不,我逼自己不这么想。

我完全可以乐观一点,也许老妈去的时候,那帮无赖还不在,或是早已经离开了。

又或者大修只是想欺负一下小骆,不让他下午洗澡——这解释苍白得让我笑出了声。

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再骗自己了。

途中,我经过了教导处。

那里熄了灯,校领导已经下班了,当然也没有母亲的身影。

高中禁止手机,我没有联系人的办法,只能在楼与楼之间奔波,找寻那个女人的下落。

我分明上了高一,却像个幼稚园里的孩子,脸色苍白,慌里慌张地上演妈妈在哪儿的戏码。

寝室——那是我最后能检查的地方。我希望她在那里,不然我得怎么办?她如果也不在寝室,我还能去哪里?

走上宿舍楼,拐角是水泥扶梯。再上二楼,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小道的末尾,还有一截木质楼梯,往上一层,就是我的寝室。

那里是宿舍楼最偏僻的夹层,只有两间寝室。住我们隔壁的同学,后来纷纷改成了走读,于是,我、小骆、大修成了夹层里唯一的住户。

楼道里很暗,我爬上二楼,准备走上羊肠小道时,我听见了声音。

有三四个学生,站在上层的楼梯间抽烟。

他们是谁?我半蹲下身,不能给人发现我的存在。晚自习期间禁止回宿舍,可这些人不仅留了下来,还敢在宿舍楼吸烟。

我急于找寻母亲,蹲着走速度慢,我开始急躁起来。我闯进宿舍楼分明鼓足了勇气,而上面的吸烟者却堂而皇之,谈话的语调很是轻快。

“你不知道,我们当时真给搞糊涂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那个女人,单枪匹马地跑来骂人。大修那小子,被骂成那样,却不敢吱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他家里摆不平的人物嘞。”

“所以呢?”另外一个人冷笑,“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

低沉的声音没好气,“大修自己都没明白咋回事,愣是给骂懵了。结果搞了半天,他下午跑来和我说,那就一婊子妈,跑来护犊子的。”

大修,骂人的女人,护犊子……这些关键词仿佛能噬人魂魄,我僵住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晚风一吹,浑身打颤。

“要我说啊,”低沉的声音冷哼,“那小子准是见着对胃口的女人,脑子迷糊了。”

楼梯间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我有些蹲不住,呆滞地望着那些人影。

低沉的声音来自一个膘肥体壮的影子,高出旁人一大截,像是站在石洞中的狗熊。那是彪哥。

几个男青年在上面抽烟,都是些高三的无赖。

“可惜哥几个下午不在,”一个高三生后悔错过了好戏。“所以呢,你们就把那女的给办了?”

楼梯间,烟蒂的光忽然亮如花火,又马上淡下去,如暗星。

“这不正在办她嘛。”彪哥的声音。

他们说什么?我手脚冰凉。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所以彪哥你是已经完事了,陪咱们在这儿把风?”

“我没参与。”彪哥的语气不耐。“记得那个新来的梦老师吗?教英语的。我们原本的计划,今晚是去药她的。”

“我三天没搞过女人,一肚子存货,就是今晚想给那姓梦的交了。谁知道下午来这一出?那个废种的老母,妥妥的烈女,几个小子就好这口,看她长得标志,坚持要搞她。”

彪哥唉声叹气,“我们总共就两剂药,催情的,麻醉的,都是给梦老师准备的,大修却想打在那老母身上!我当时就拉住他,我说你最多拿一剂,那个姓梦的我今晚是玩定了。”

“催情的也好,麻醉的也罢,一针够用了。”有个学长在做和事佬,“一个中年女人,值得玩很久似的。”

“哪里够!我说了那就是个烈女,药了还能反抗,大修那兔崽子压都压不住。你自己看,”彪哥弹飞了烟头,伸出手臂,“她眼神儿都迷得冒星星了,还咬下我一块皮来。”

那烟头被弹到楼下,刚好落到我面前。烟味仿佛能割开我的喉咙和胸腔。

高三生啐了一口,“这还不够你上去教训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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