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坐在象龙兽的背上,奔跑如飞,四野尽是高高低低的树木和起伏不定的丘陵,鸟语花香,蝶舞翩翩。
以太阳的方位来看,他们正往正北方而去。
王亦君想起与段聿铠的约定、自己身上的重要信物、蜃楼城的使命,登时清醒过来,自己昏迷三天,眼下距七日之约不过两天了,心中大急,“眼泪袋子,咱们这是上哪儿去?”
雨师妾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赶到蜃楼城去么?”
王亦君心想:“我们终究还是敌人。”
心下微微难过,点头不语。
雨师妾沉默片刻,低声道:“小傻蛋,你可知蜃楼城已被数万水族兵围困,几日内便会破城么?你要赶去,那不是自寻死路?”
王亦君道:“受神帝重托,不能不去。”
雨师妾心想倘若他当真去了蜃楼城,那便是与水族全族为敌,纵然大哥碍于神帝之命,暂且退兵,但这梁子一旦结下,将永无化解之日。
自己与他日后再相见,想要如同今日,只怕也永无可能。
想到此处,心如刀绞,咬咬嘴唇道:“只要你进了蜃楼城,那便是水族的敌人,此后永无宁日。不如……不如将那神木令交与其他人,然后跟我一道回雨师国去吧?”
王亦君瞧她目光热切,俏脸上满是期盼哀求的神色,想起这三日来她的诸多好处,心中一软,险些便要脱口应允。
但猛然警醒,倘若自己随她而去,必将辜负神帝所托,而且一场战祸将无法避免。
当下狠心摇头。
雨师妾心中失望,说不出的难过,却展颜格格笑道:“小傻蛋,你当姐姐真稀罕你吗?我这就把你丢到蜃楼城去。你可别后悔,将来再见到姐姐,可没这么好福气,让你又亲又抱的啦。”
掉转象龙兽头颈,朝蜃楼城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王亦君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难过。
这三日间,两人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王亦君的心中,此刻的雨师妾也远非起初的那个冶荡的妖女了。
倘若当真就此别离,他也会思念不已吧。
两人强按心中的惆怅,说说笑笑,一路飞奔。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启罗山脚下。
正说话间,南边响起呼喝声,蹄声急促,尘烟漫舞,两人扭头望去,只见一行各色衣裳的大汉骑着龙马等灵兽疾驰而来。
雨师妾微微诧异,大荒中五族服色各异,决不混淆。
除了五帝与五族圣女、法术师外,金族族人穿着白色,木族族人穿着青色,水族族人穿着黑色,火族族人穿着红色,土族族人穿着黄色。
每族中寻常族人服色纵有变化,也是在族色范围之内。
譬如她可以穿着深紫以及黑为主色的花纹衣服。
但如这行人这般服色各异,五彩斑斓而成一队的,实在罕见。
五族中人若非特别缘故,绝少混杂,不知他们是谁。
那行人奔得甚快,转眼就从他们身边略过。
短短一刻钟时间,竟有四批这般装束的大汉经过。
雨师妾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大荒游侠,去蜃楼城助阵的。
雨师妾右手一弹,将路边一株梧桐树打得反弹回来,左手轻轻抓住树枝,右手五指曲张弹跳,瞬息间便从树叶中抽出一大团绿丝。
王亦君见她手指穿梭不停,抽出一捆又一捆的绿丝,甚为不解,问她她只是笑着不答。
过不多时,“够啦。”
纤纤素手从绿丝间穿过,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臂一振,便抖出了一卷青色布匹。
雨师妾歪着头抿嘴笑道:“我给你做的这件衣服,你可不许丢掉。要是下回我瞧见你穿了其他衣服,我可不睬你啦。”
王亦君方知她是给自己做衣服,笑道:“要是这衣服洗了呢?我岂不是要光屁股?”
雨师妾不理他,三下五除竟真的作出一件衣衫,将王亦君从怀中拖出,套入那衣衫之中,大小肥瘦竟恰恰合适。
王亦君啧啧称奇,雨师妾白了他一眼道:“抱了你几天,连你的尺寸都不知道么?”
两人相对大笑。
王亦君从她温软香腻的怀中出来,不知怎地,竟隐隐怅然若失。
两人整顿衣冠,骑在龙兽上继续前行。
日落时,两人来到驿站。
那驿站颇大,有两层楼,俱是用金刚木建成,倒象是一个城堡。
门外栓了百余匹龙马,里面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雨师妾嫋嫋娜娜地走了进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牵着王亦君的手,径直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男孩已经数日未曾好好吃过东西,酒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雨师妾瞧得吃吃而笑。
王亦君被十五道真气冲透经脉,又扩张肌肉骨骼,虽然眼下肌肉恢复原状,但所需能量却大大激增,是以胃口更增。
雨师妾心想,“倘若能永远这么待在他身边,瞧他这么吃我烧的饭,什么雨师国主、水族亚圣,我全不做啦。”
想得不由痴了。
那些汉子说话间谈到蜃楼城的形势,王亦君听了一阵,大约知晓了全局。
蜃楼城是东海湾的一个岛城,海上已被水妖包围,切断海路,陆上又尽是水妖的阻兵,木族城境连日封闭,禁止交通。
蜃楼城已经是重兵围困下的孤岛。
但这些人明知前途凶险,仍是义无返顾的前去增援,这份侠义委实难得。
王亦君不由对他们增加了许多好感。
接着又有人讲到与朝阳谷水妖激斗,危急之际被一个白发男子所救,那白发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腰间插了一支珊瑚笛子,竟有六成人都受了白发男子的援助。
王亦君心想:“这人腰间插了一支笛子,倒和我是同好。”
忽见雨师妾满脸奇怪的神色,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想着什么,颇为好奇,问道:“雨师妹子,你在想什么?”
雨师妾吃吃笑道:“没什么。”
此时外面忽然卷起一阵狂风,窗户乒乓大作。
窗外乌云蔽月,树影摇曳。
龙马惊嘶不已。
众人纷纷起身,面面相觑,难道是水妖追来了吗?
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青衫汉子牵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的手走了进来。
那男子长长的白发束于脑后,面目清俊,两条八字胡俊逸挺秀,满脸萧索寂寞,青衫鼓舞,腰间斜斜插了一支珊瑚笛子。
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口呆的瞧着那白发男子,王亦君心想:“难道这便是他们所说的白发人么?这可巧了,说到便到。”
见他虽然落寞憔悴,但眉目之间有说不出的高贵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那小女孩冰雪雕琢,小仙女一般,双眼滴溜溜的四下转动,牵着白发男子男子的手,左顾右盼,对众人的表情似乎觉得颇有有趣。
那白发男子眼光一转,恰好朝王亦君这里望来。
目光如电,停在雨师妾的脸上,突然显出微微惊诧的神色,稍纵即逝。
王亦君心中一动,眼角余光处看见雨师妾正笑吟吟地盯着那男子。
白发男子拉着小女孩,径直走到王亦君桌前,坐了下来。
雨师妾目光温柔如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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