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自己想吃巧克力,行吗?”帕斯卡顺口胡诌,往咖啡里丢进她的味觉所认为剂量合适的糖,瘫回沙发上握着马克杯,“另外,不是说送苹果有什么……暗示吗。”
安洁莉娅往她身边挪了挪,深灰色的眼睛里是一点被灯饰映出来的暖色光弧和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更好。”
“别做梦了。……稍等,为什么现在就开始吃了,你一会儿还吃晚饭吗……”
因为咀嚼着巧克力,安洁莉娅的声音略显含混:“拆都拆开了。张嘴。”
“这是给你的,我吃不了这个……里面是酒。我感冒刚好。”帕斯卡一边接连搬出拒绝的理由,一边积极地把身体倾过去接受投食,顺带在安洁莉娅指尖舔了一下。后者看上去若无其事,实在令人失望。
巧克力的棱角顶着上颚和舌头,让人有种想要直接把它咬碎的冲动。直到硬块受热变软,甜中带苦的滋味才涨满口中。容纳其中的液体一开始比口腔内部要凉,咽下去以后则变成一道温热顺着食道往下,感触与味道都有些奇怪。
虽然不是特别讨厌,到底是难以适应。帕斯卡皱着眉嚼碎和吞咽巧克力,为了把苦涩和酒的滋味压下去,还喝了一大口咖啡。安洁莉娅看了觉得好笑,把帕斯卡搂着靠到自己身上,相当放松地说了句“过来一点”,声调很像之前某天和她散步时说的“来牵手吧”。
“……果然我吃不了这个,起码它对我来说太苦了。”
“该谢谢你没有买‘合你口味’的巧克力吗,我觉得吃起来还不错……虽然作为圣诞礼物的确太敷衍了。”
“再嫌弃一句我就全部吃掉。”仿佛示威,帕斯卡伸手拣起一块巧克力填进嘴里,全然忘记刚刚她还在说巧克力苦。“你自己倒是送点什么有意思的给我啊……”
她其实很想认真给安洁选礼物,结果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出于某种心理,又不打算直接去问安洁。挑礼物原本是为了好好表达点什么,结果因为始终犹豫不决,反而变成一道难题,索性直接买巧克力。
“喏,”安洁莉娅抬起手,往圣诞树那个方向比划了一下。“你自己说的,当作你的圣诞礼物。”
帕斯卡挪挪身体,把重心完全移到安洁莉娅身上,漫不经心地咽下嚼碎融化的巧克力。这十有八九是戏言,她根本没有当真:“再给你一次机会。要真是那棵树我就……”
“不是,当然不是。”果然安洁莉娅再度开口,人造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帕斯卡头顶那对毛茸茸的东西。“原本选好了的时候就想给你瞧瞧,但又想等一个有点儿意义的日子,省得你嫌我草率。结果前几天觉得为什么圣诞节还有那么久才到,差点没忍住。”
帕斯卡比划一个往手指上套东西的动作:“喂,听这个描述怎么感觉像……”
安洁莉娅顿了顿,选择随手按按她的脑袋:“你很希望我们更进一步吗?”
“……就当我是被之前那个说什么出示结婚证就能打折的店员惹恼、现在还没消气好了。”
“你该不会真想为了几把餐椅去弄一张假证吧?”
这句玩笑话让帕斯卡沉默片刻,察觉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带了些真正的期待,有些局促地试着说出口。
“为什么不可以是真的呢。”
尽管严格来说,安洁莉娅现在所持有的证件都算是假的。能从漩涡当中抽身已经是万幸,真正的名字当然不可能再用。做了些小动作之后,“安洁莉娅”由代号变成能坦然签在各种文书上的名字——这话说得好像她没有这样做过一样。
总之,她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和帕斯卡一起。而家庭大概也是普通人生活的一环。
身后的人同样沉默片刻,空气中原本轻快的气氛似乎有些凝住了。帕斯卡咬了咬下唇。
然后是一阵衣物摩挲声,女性的曲线贴上帕斯卡的脊背,一双手臂也环到她腰间。帕斯卡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不见她的脸,无端在心里勾勒对方垂下眼帘组织语言的样子。
“实际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安洁莉娅的声音有些低。她把下巴抵在帕斯卡肩膀上,说话时气息尽数拂向恋人的领口。“但我不是说希望我们止步于此。我的意思是,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让我……非常满足了。至于更进一步,我乐意之至——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安洁莉娅难得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这几句到底想表达什么。于是她困扰地叹息一声,就此停止混乱的发言。说话时她的气息总往帕斯卡领口里扫,这让帕斯卡一直忍不住绷着身子。像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似的,帕斯卡不安地伸手又摸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现在她终于习惯了它的味道,并且体会到了某些奇妙的甜味。
帕斯卡清清嗓子,含着巧克力干巴巴地开口:“……我也说点什么吧。”
说出来也无妨……不,非说不可了。
安洁莉娅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沉默再度在空气里蔓延,这一次持续得更久。怀里的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具体时间约有三四分钟。最后她泄气地叹息一声,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斟酌。
“算了…圣诞快乐。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很高兴。……嗯。”
“然后呢?”安洁莉娅稍微提高了声调,像在困惑于帕斯卡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说完了。”
身后的人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为什么说和我住在一起很高兴?”她问。
尽管帕斯卡说得没头没脑,但无疑让安洁莉娅莫名地放松,心情重新轻快起来。这句话是明知故问,或者她想听帕斯卡说得更仔细些。
帕斯卡对刚刚临阵脱逃的自己相当失望,打算这一回能给出稍微认真一些的答复,深吸一口气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既可靠又…算是,温柔?……”
到这里她生生停顿了一下,假装自己说完了,临时删减掉的腹稿在隐约的自嘲情绪中下沉。
“既可靠又温柔,”身后传来安洁莉娅近在咫尺的声音,她把下半张脸埋进帕斯卡的长发,然后下挪,轻轻蹭着后颈。“这算是在夸我吗?”
“随你怎么想……只是真心话而已。”帕斯卡忍耐着涌上脸颊的燥热,低头把声音拢进杯口氤氲的蒸汽。
她有时会故意说些带撩拨意味的话,独处时主动索取也是常事,这让帕斯卡以为自己是个坦率的家伙。直到她发现假如不摆出那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和表情,她连认真看着安洁的眼睛都不大容易。
“那么,你觉得我……”
“是个麻烦的家伙,爱占小便宜,还相当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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