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仍不停,少女的心随着颤动起来。
本想着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服下姜汤睡上一觉便好,可怎会如此严重,婆婆的脸色如此可怕,这可怎么办是好。
少女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只着一件小衣。
她迅速穿上衣服,走出屋外,灶台那里升腾着小小的白雾,李冰璇掀开锅盖,米粥尚有余温,可炖粥之人呢?
“琴姐姐?”
“琴姐姐!”
“琴姐姐!”
少女呼喊着,一连好几声,她的目光扫过,小院里空落落的,就如她此刻的心。
她不在这里。
李冰璇也不知该怎样描述她此刻的心情,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琴姐姐通晓医术,本想让她帮忙看看婆婆的病情,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日夜陪伴在她身侧的琴姐姐却不见了。
房间里微弱的呼吸声,空荡荡的庭院,连绵成幕的雨丝,无措和悲伤从四面八处袭来,少女感觉仿佛有冰水从脚脖往上蔓延,眼前变得模糊,让她窒息,绝望。
但她很快抹干了眼角,承受过苦难的人,经历过死亡的人,总能让自己更坚强的去面对无助。
琴镜湖不在这里,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去做了,至于是什么事李冰璇不想去想,她只知道药才能治病,而像婆婆这么严重的病要上好的药。
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摘下那间斗篷,握在手里才想起,自己已经用过一次这样的装扮去骗药了,只要药房的人不是傻子,经过询问必然能得知自己是个假身份。
如果要他们知道我是府里曾经那个被人厌弃的雪女,本就趾高气扬的他们更不会把药给我了,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辱自己,自己忍受他们的侮辱也就罢了,可婆婆怎么办?
没有药她怎么活下去。
对了,那个令牌!
少女心念一动,她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割舍过去而抛起的令牌,李照干曾说见它犹如见李家嫡女,有了它,婆婆便有救了!
李冰璇的心激荡起来,她将门合拢,闯进了雨幕当中,打开小院的篱笆门,她一步深一步浅的迈向树林当中,冰冷的雨水带着彻骨的寒冷,让她纤弱的身躯颤抖着,泥泞溅在她的裤腿上,更显狼狈,像是天鹅陷入了泥沼当中,摧残着美丽的生命。
那双常年与书本作伴的手在此刻拨开草叶,在泥潭中摩挲,翻开石子查看,在大片大片的脏水中寻找着那枚救命的令牌,直到白皙柔嫩的肌肤被石棱割伤,朴素的衣裙被灌木划烂。
她望向前方,浑浊的泥水夹杂着不小石子土块汇成沟壑,涌向侯府的排水沟里,若是令牌在这连续好几天的雨水冲刷下进入了排水沟中也不奇怪,她只能一路找下去。
寒意侵袭下,李冰璇的心口也开始疼痛起来,轻柔的雨丝像重锤一样砸在少女的螓首上,让她难以直起弯下去的小腰,头脑越来越昏沉。
但一想到婆婆还等着她去救命,少女便咬着牙坚持找下去,她的心早已冰冷如石。
她不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从失去过所有开始,她做事便遵从内心,只在乎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因为对她释放善意的人稀少的可怜,所以才更值得她去守护去珍惜。
藏书馆
“付姑娘一路舟车劳顿,何不去歇息几天,看书什么时候也不迟。”
李照干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雨欣感觉还好,身体是苦了些,但心中却是开心的,更何况来到侯府这么多天了,我也想亲手为伯母尽点孝心,”付雨欣扬了扬手中的药膳食谱,浅浅一笑,她走到青年身边,看着他不自然别过的头,柔声道,“照干哥又是为什么在这书馆里呢?”
“看些书罢了,振兴我李家,光靠铁血是不够的,小时候总是苦于读书,但长大了总要识些手段。”
“照干哥说的在理,伯父以军武起家,高至裂土封侯,若是想再进一步,无非是往朝廷中枢那谋,”付雨欣掂了掂手中的书,小声说道,“若是我那几位哥哥肯向照干哥这样用功,祖父也不会天天拿着棍子撵着他们满院子跑了。”
李照干放下书,皱着眉头看着她。
“很久之前,祖父曾让我挑选各家青年俊杰中最心仪的那位,他会加重其是最后联姻对象的权重。”付雨欣上前一步,纵使她只到李照干的胸口,但她灼灼的眼神仍然让年轻人后退了一步,“但我直接跟他说,雨欣非李照干不嫁。”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想让照干哥知道,我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陇西来的。”
“还有,我不喜欢付姑娘这个称呼。”
付雨欣踮起脚尖,凑近年轻人的脸庞,目光脉脉含情,“我要听你重新叫我。”
“欣,欣儿?”
过了一会儿,隔着一层雨幕,看着付雨欣拿着一本书离开的身影,李照干摸了一下嘴唇,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
幕间十六
怎么还不出现怎么还不出现,为什么不在这里!李冰璇无力的跪倒在地,指尖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转过头,怔怔的望着一旁湍急的排水渠。
它与整个天水城的排水系统是连通的,这么长时间的雨,本就应该冲到这里面了,也许这个时候它正飘荡在城外的河流里呢,可她还是这般努力寻找,只是因为还不死心罢了。
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在脸上流淌,李冰璇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懊悔像虫豸一样啃食着她的心,让她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大雨哗哗的下着,毫不留情的嘲笑着绝望的少女。
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声泥浆溅开的声音,沉重的雨丝消失了,澄黄色的竹骨撑起了一片浅绿色的天空。
温暖的手掌抚在少女的头顶,滚烫的热量渗透进冰冷的身体,瞬间让湿透的衣服散发出缥缈的雾气。
“你找的是这个吧。”琴镜湖轻轻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着铜皮的令牌。
李冰璇呆呆的转过头,那骨肉匀称的手中,正牢牢的托着让她心心念念的令牌。
“呵…………呵…………”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她短促的喘了几口气,便紧紧握着琴镜湖的手站起了身子,拿起令牌朝着侯府里跑去。
只是当她咬着牙,费力扒开那道篱笆门时才发现,那林中的羊肠小道早就泥泞的不堪行走了。
“呵…………”李冰璇轻蔑的笑了一下,摇晃了一下身子,朝泥浆里迈去脚步。
“不要作践自己了,我带你去。”
琴镜湖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脑海里始终浮现出她那令人心疼的神情,她抿着唇冲过去,将柔弱的少女揽在怀里,冰冷雨水的触感顺着柔软蔓上心口。
悄无声息间,心中的道链轻响,又是一条心锁崩断了。
琴镜湖全身微震,她将着突兀其来的喜悦甩出脑海,运功跃上围墙,飞掠过树梢的枝丫,朝着记忆中府邸里的药铺冲去。
那在冰雨中挺得笔直的身影,在她心口的温暖中竟软绵的像抽走了骨头。
雨中的视野受限,但琴镜湖却能安心一些,至少能让自己的身形更隐蔽。
就算这是以军功挣得的侯府又怎样?
琴镜湖一直祈祷着侯府里不会驻扎着武功高强的人,哪怕她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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