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年龄-
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张楚岚不得不得出结论,自己的这倒霉脖子怕是栓在公司手里了,拽着这根绳儿另一头的就是公司的走狗徐老四。
徐老四,出了名的不干人事儿,跟徐三或许还有道理可讲,跟他老四哥就不必费这劳什子闲功夫作为社会主义制度下潜藏的资本主义毒瘤,就会剥削他这个没钱没权没背景的老实人,他要真的舞到徐四面前,保不齐这货敢把他抓起来关进小黑屋每天削一块儿投喂冯宝宝。
想到冯宝宝,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来那天下午,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夏季明晃晃的橘色的阳光下,冯宝宝苍白得跟鬼似的那张脸,想起来她一向沉静的双眸里骤然泛起的波光粼粼的涟漪,在那样的气氛之下被那样注视,很容易陷入一种仿佛恋爱的错觉。
张楚岚很清楚,如果她对他有什么欲望,也绝对不会是他以为的那样。这是他的失误,他大意了,他只想着她是个姑娘,是公司的员工,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从没想过冯宝宝会是个叉子,他还天真的以为冯宝宝之所以那么喜欢跟他一起出任务,是因为他们之间有那么点儿暧暧昧昧的小情愫。
他有点儿难过。
他不能确定冯宝宝一定会伤害他,也不能确定她一定不会伤害他,信任是多脆弱的东西,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信任大约是人类最珍贵的美德。它最美好,也最容易受伤,不但容易伤及它本身,更容易伤害到付出它的人。
他跟普通人不一样,跟普通的蛋糕又不太一样,如果把普通人的人生起点设置为0,徐三徐四这种一生顺风顺水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官二代就可以是1;冯宝宝一边是机关执行人、领导家属,一边是叉子,大概可以算成2;普通蛋糕就算成-1,好歹还有亲戚朋友在身前遮风挡雨;他张楚岚倒霉,老天爷没给个好命,蛋糕+孤儿+资本盘剥底层虾米算成-2都含蓄,都说负负得正,他是越减越少,一直负下去了。
这小半年里,他对冯宝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就在那个下午,轻飘飘的、泡沫一样的烟消云散了。
张楚岚凄凄惨惨戚戚,他就是一块孤苦无依的小蛋糕,每天都活在被杀了吃肉的原始恐惧之下,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那都是别人的快乐,跟他无关的。
人的悲欢真的并不相通。
他去找了徐三。
徐三听了他转了十八个弯的委婉叙述,怜悯又温柔地拒绝了他调岗的提议。
“楚岚啊,”徐三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认识宝宝很久了,这么多年,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蛋糕,她还屡次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解救遇险的他们呢,这一点你最不应该怀疑。”
张楚岚语塞,英雄救美的把戏再过一万年也不过时,关于他精虫上脑被人骗出去差点成了叉子俱乐部里的高级食材这件事,不提也罢。
“那……”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最近有点乱,三哥……我学校那边有几场考试,我回去住几天,你回头帮我跟四哥和宝儿姐他们说一声,我这几天就不过来了。”
徐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获得短期赦免,张楚岚趁着徐四带冯宝宝出任务不在公司的日子,抓紧时间收拾了东西跑路。
他小半年没回学校住,课业落的七七八八,一回寝室就发疯似的复习,关了所有的社交软件,抱着他的小电脑狂刷公开课,拉着窗帘不知昼夜的埋头苦读,试题写了那么厚一摞,把他那些结束了篮球活动刚回寝室的室友们吓了一大跳。
“哟,这不那谁谁吗?”室友A阴阳怪气的叫起来,“叫啥名儿来着,我咋都不认识了捏?”
室友B拿胳膊肘一捅他,示意他别扯淡,换了个正常点的语气,客客气气的问道,“张楚岚,这么久没见你上哪混了?”
“不会是被女朋友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几个室友全是普通人,他倒是不怕的,普通人闻不到他身上那股子味儿,他也不敢叫他们知道,万一他们中的哪一个瞧他不顺眼,把他挂论坛里卖了,他哭都没地儿哭。他们中有俩是富二代,还有一个家里长辈在学校当教授,三个人关系好的不得了,他就算被他们欺负了,想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难道还会有谁站在他这边吗?
“嗨,被公司开了。”张楚岚郁郁寡欢,随口扯道,“公司宿舍不叫住了。”
几个室友嘴贱归嘴贱,他们都知道他的情况,家里也没个大人的,全靠好心人捐款过日子,他那小电脑还是捐赠人用过不想要的。一份工作对他们来说不算啥,但是对张楚岚来说这可能就是下个月的饭票没着落了。
他们中有人偷听到过他跟捐赠人打电话,那语气……真不好说。
几个大小伙子一时间尬在原地,本来也就是过个嘴瘾八卦一下女人,没想到扯出来这一出。
他们纷纷表示,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么,学校宿舍反正给了钱不住白不住,对了你笔记做了没,要不要爸爸的借你看看?
于是张楚岚喜获课堂笔记三本。
不管怎么说,他们作为室友,不说很好,但也不是很坏了。比起公司里的那些妖魔鬼怪,软硬不吃的徐三,毫无人性的徐四,对他垂涎三尺的冯宝宝,还有只想拿他做实验的胡兰兰……连冷漠的室友都显得温暖了。
张楚岚流下了眼泪,抄笔记的手晃出残影。
考试是连续两天半的,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最后半天一场,一共五场大考,后面还有断断续续的小考都不算在内,大考考不过是要重修的,今年考不过明年考,明年考不过后年考,若是到毕业的时候还没考过,毕业证就飞了,只能拿个肄业证,然后下一年回学校继续考,啥时候考过了啥时候算完。
任何一个有脑子要面子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被这些破考试翻来覆去凌辱的地步,丢人是一回事,后面有没有时间继续学习这一门课是另一回事,真等离开了学校还有谁有精力学这东西。
为此张楚岚快要把自己熬死了,他要在一周里把自己这半个学期的课都过一遍,小考就先不管它,把这几场大考应付过去,别的都好说。
他必须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学业,才能短暂的获得片刻清净。不然,冯宝宝那张大脸就会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晃荡。
十天前的一个下午,他跟她刚出完一个为期三天的小任务回来,这任务完成的十分圆满,他一边幸福地盘算着要从徐四那里抽走多少小钱钱,一边屁颠屁颠地跑到浴室去洗漱。
夏天的气温很熬人,他早就热成了一张饼,摊在地上都能化开,这两个晚上住在宾馆里没法儿换衣服,他又觉得自己是张快要馊了的饼,急搓搓地想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抱着西瓜吹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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