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眸泛水,如涨秋池。
上官玉合说教到最后,都快变成只有骂了。
以致于让苏云听着都难免寒心起来,只是这种寒心,是伤心,也是裂痕。
即便不久前,苏云终于在娘亲面前,摆露出跨越伦矩的情谊,即便双方感情急剧加温,看似更近了一步,可这就是它所带来的下场。
苏云是不是爱上娘亲,到底是一种出于母子之情之间的痴恋变质,还是相处之下日久生情,都无从得知。
但无论如何这些情感最为根本的基础,都永远在她们之间,挂着两字丝带。母子。
这两个字,从出生就注定了上下尊卑。
那么想要僭越两字,哪怕是变质,还是出于双方的意见不一,都必须异曲同工地将它们隔绝开来,发生出地位的改变,也预示着如消失如不存。
且在上官玉合眼里,苏云不止是儿子,还是一名非常弱于自己的炼气修士。
修仙界以强为尊,从来只有强者才占据着话语权,从小到大,云儿的修行路,在她的眼里并非真的一无是处,虽然她言语之上会打压云儿,无数次贬低他的天赋。
然实际上,虽然一月前的苏云比不上那些天骄,她口里说着庸才,但压心底里道一句吧。
云儿绝不至于在年轻一辈中垫底,勉强还是排在中上游的。
但作为剑道天才的上官玉合,修行如呼吸,她或许根本不懂得如何教导如苏秋棠这种,能沟通天地灵气为所用的天才,可她自认处于洞虚强者的崇高地位,来教导云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奈何苏云离开剑阁,不到半年。
无论是拜师于柳舟月,还是获得许攸的福源,以及解开自身禁制的种种行为,都开始将苏云推向能比拟上官玉合天赋的地步。
本不善教导修行的上官玉合,便更加看不懂云儿未来的道,也无法指导了。
母子之情的初步改变,以及修行之道的渐行渐远,两者打击之下。
不管是上官玉合,还是苏云,都没有设想过这条裂痕的扩大,会慢慢延伸到再也无法聚合的地步。
青青草原上割据的局面,可惜没有羊,也没有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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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里,注定远不止剑仙入蛮那么简单。
远在千里之外的凉州城,也在上演着一场场别开生面的相遇与初展锋芒。或与春深一色。
就在姜璇玑奋尽全力挡下上官玉合一剑后,她浑身被雨浇湿走出林间,体内气机已所剩无多,并且还要分出不少恢复的灵气,去治愈衣袂内受伤的清茶淡饭两蛇。
最终,她还是因体力不致,晕倒在了城门十里亭外。
天上明河璀璨,仿佛也在暗中照顾着这位天资不逊色于剑仙与女帝的少女。
姜璇玑晕倒在地不久,一毓轺辇压过泥泞的路面,缓缓向亭子方向驶近。
在轺辇前方有甚多宫女掌灯、持伞扇、挥动羽仪,将夜中荒凉的路面,熠烨出生辉亮色。
走在前方的一名掌灯宫女,很快发现了路面上昏软的姜璇玑,随即让轺辇停下后,便谴人往前打探打探,提着灯笼走到辇门前,轻轻向内里的主子,汇报道:
“禀楚王妃、九鸢公主殿下。前方一引外径道上躺了个人,挡住了去路。如今夜深,为恐有匪患袭击,我已暂使辇队停下,以待吩咐。”
未待话落半刻,轺辇帘子刹那掀起。
身袭官黄攒丝宫裙,头戴珠翠挽乐游的九鸢公主,腰携宝剑跃然而出。
先一步探出帘子的她,眨巴眨巴大眼,找寻向前方昏软的紫衣女子,再见其眸中倒映出人影,当即手转了转腰间宝剑,回身道:
“嫂嫂,快来看看。前方真的躺了个人。”
旋则,跟在九鸢公主身后。
大夏楚王妃卫家女卫素衣,随着九鸢的话语声,持书施施走了出来,瘦弱身影犹带凄柔与婉约,秀眉稍稍颦起:
“凉蛮径道,夜里躺尸?好生离奇。”
东方九鸢将灵眸甩了过来,瞧着打小相识的素衣嫂嫂。
在你口里,怎就成躺尸了。
万一人家没死呢,你就一言定生死?
没过一会,宫女谴去探查之人急步走了过来,半跪下礼:“禀楚王妃,九鸢殿下。前方道上躺着名紫衣女子,模样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似受伤昏过去了,无论小的怎么喊都唤不醒。”
言语过罢。
九鸢与卫素衣互相打量了彼此一眼后,东方九鸢开口吩咐道:“你们去把她搬进轺辇里面来。”
听到九鸢公主命令的宫女,纷纷皱眉作态,其中一人直言出声:
“殿下不妥,此人不知来历,万一是设计接近公主,欲醒来后对殿下图谋不轨,我等又该如何向圣人交待?”
东方九鸢于轺辇御上,俯瞰属下:“简直多言上谏!她一个受伤的女子,怎么对本宫和王妃图谋不轨?”
“这……”
宫女歪了歪头,莫非男的就可以对公主和王妃图谋不轨了?
“还不快去!”
“是。”
眼看紫衣女子很快就被宫女抬起,送往辇车。
东方九鸢手撑着宝剑,身子渐渐依向了嫂子,神色狡异:
“嫂嫂你说,这落难女子被人相救的戏码,换到话本里。她醒来后,会不会抹着红溜溜的鼻子,然后半褪衣裙,娇滴滴地在那本恩公说什么,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以报公子搭救之恩?”
“哎,看来明日早晨是无法到林山上观日升之景了。”迎着九鸢的话,卫素衣反先叹了口气,再道:
“话本里说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换成你是落难女子被人相救了,会说出这话来吗?”东方九鸢仔细想了想,接而挺起腰肢,理不直胸也挺道:
“那要看看是谁了,要是长得丑,本公主只会说一句。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壮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九鸢定会回以重礼以报救命之恩。”
卫素衣:(•ิ_•ิ)?
她表情疑惑微呆,啧了声:“那要是救公主殿下之人,是方才你一直用天遁牌,不停观看回影赛录的柳孤舟,柳仙家呢?”
九鸢公主顿时脸色泛红:
“就他?待他能进了大比前三,拿下魁位再说吧。”
卫素衣听着此话,倒是来劲了,握书小手紧了紧就指着九鸢,撒调道:“哎呀,敢情你还挑上了呗。但换一步说,就算你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敢喜欢你呢,公主殿下。”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九鸢公主,眼中神思稍沉。
此后她手撑宝剑,给即将被搬上轺辇的姜璇玑挪了挪位置,再道:“池鱼笼鸟,焉知天地之广。不管说什么,本公主是绝不会嫁入剑阁的,这几日我已经打探好那苏云的情报了。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母后到底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一个长住山里的修道之人与我联姻,就凭他娘是剑仙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公主都会让那个苏云退婚。即便我是皇室之人,但我东方九鸢,也有追求心中所爱的权利!”
卫素衣缓后剪瞳淡淡看了九鸢一眼,垂头望着自己襦裙腰间的王府令牌,欲言不语。池里鱼笼中鸟,谁是鱼谁是鸟,谁才是天地?
待姜璇玑彻底被宫女抬进轺辇后,卫素衣独自先回身入帘,并道:“九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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