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轻蔑地挥动巨爪,整个帐篷像纸片一样破碎飞舞。
魔物咆哮着扑过来,刀刃般的爪子挟着风呼啸而下,她试着用剑挡住那一击,但那根本不可能,强大的冲击力把她的整个身子都推飞出去,手腕几乎要折断一般疼痛。
她努力抓住剑,翻滚着躲开紧接的一击。
霍登是除她以外唯一装备在身的人,他也已经赶过来,但他们都是轻装,只能勉强闪避着拖延时间而已。
魔物试着冲向其他的帐篷,想要解决那些没来得及穿盔带甲的敌人,范凯琳冲上去从背后给了它的腿一剑,那远不足以打垮它,但能迫使它回过头来继续正视眼前的对手。
他们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和那家伙对峙,但那依然没法长久,魔物突然冲刺后的一击把霍登掀飞出去,他倒在地上,腿似乎受了伤。
魔物紧跟上去,想要给他最后一下。
但有人侧面冲了上去,是戛西,没有护具,只来得及拿他的矛,但这次,魔物没有再疏忽。
飞速的转身挥击折断了长枪,巨钳撞上血肉,惨叫声紧跟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另一支刃爪紧跟而来。
“不!”范凯琳高喊着。戛西的表情在刹那间凝固,眼里带着始料未及的讶异,骨质的刀刃穿透胸膛,从他的后背突刺而出。
“混蛋!你这婊子和公猪生的杂种!”
她朝那庞然大物疯狂地咆哮,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血,安缇的血,戛西的血,而她自己的血似乎要从血管里喷涌而出。
魔物轻蔑地踢开戛西的躯体,转过身来狰狞地笑着,她疾奔着迎上去,牙齿咯咯作响,向前的翻滚躲过了迎头砸下的一击,侧身避开第二击,她喊叫着,把所有的力量倾注在手臂上,剑锋刺穿了丑恶的皮肉,刺进魔物的肚腹里,它嚎叫着,她没来得及躲开它扬起的蹄子,那一击把她撞倒在地,从几乎晕阙的昏暗视线里,她望见刃爪高高举起。
金属的轰响,盾牌挡下了那一刺,开尔文已经穿齐了他的板甲,那一下让他有点趔趄,但并没倒下,他重新摆好姿势,朝那怪物唾老了一口,拿钉锤砰砰敲打着塔盾——那是带有支撑架的特制品,专门用来抵挡巨怪的冲击。
队员大都已经披挂整齐,开始包围目标,浸过驱魔药的弩箭嘶响着划过空气,魔物在痛苦中嚎叫着。
和往日面对过的某些家伙相比,这一只并不算多强大。
持盾的队员在最前排和它游斗着,其他人试图从侧翼进行骚扰,但依然得小心它的冲刺。
魔物的动作渐渐失去章法,变成杂乱的狂挥乱舞,一条条伤口流着恶臭的浓汁,包围圈在缩小,它只是困兽之斗。
但突然,它猛地跳跃,庞大的身躯凌空而起,朝站在最前的加尔文猛扑下来,他想要闪开,但已经慢了,魔物将他扑倒在身下,但他的盾依然挡在身前,那颗狰狞的头颅猛撞下来,把塔盾撞得凹陷下去,犄角刺穿了盾牌,差一点点就挨到喉咙,他拼命挡住那张布满利齿的嘴:“快!就是现在!”
范凯琳再一次握紧了剑,那剑身浸满鲜血,拔自戛西的剑鞘,她猛冲上去,魔物的爪子挥来,但它已变得迟缓,她轻巧地侧身避开,把剑举过头顶,朝那绿色的脖颈猛挥下去,脓血喷涌,硕大的头颅随之滚落。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剑从手中跌落。夕阳已逝,生者与死者,皆没入黯淡余晖,她砰然跪倒,十指深深掐进泥土,泪水扑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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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他们把那具丑陋的尸身摆在了议事厅门前,在簇动的人潮面前,范凯琳举起那颗头颅,把它扔给梭摩的使者,她宣称那就是事件的元凶,无人质疑她,他们的脸上有诧异,欣喜,或兴奋,但无人看见她心中的泪滴——那双眼睛没有闭上,残暴已从眼眶里逝去,余下的只有悲伤与祈求,与安缇挣扎着吐出最后遗言时,并无二致。
戛西的葬礼在下午举行,就在城郊的公墓。
按他生前所愿: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死于何处,便葬于何处。
送别的只有他的队友,再未邀他人。
伴他入殓的是那个旧瓷瓶,从范凯琳认识他时起,就相伴在他身侧。
范凯琳在里面灌满了红木桶酒馆的甜酒,她把瓶子轻放在他的腰旁:“西维尔最好的酒,我答应过你的。”
她向男爵辞行,拒绝了一切报酬,车队碌碌离开,西维尔的城墙再一次在身后远去,她和往常一样骑马走在队伍最前,但却一语不发,在淡淡的尘烟里,他们踏过长路,黄叶自路边的树上飘落,和她一样寂然无声。
他们走了快二十哩,直到西维尔的影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落日的残晖已再度照耀,同昨日一样。
她停下马蹄,举起一只手,整支队伍在她的身后停下。
“霍登,我们出发。胡林,替我照看好队伍。”
“队长小姐,我仍然建议您不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案。”
她拨转马头,缓缓走到副官身侧:“没办法的办法,我所要的不是一场大张旗鼓的战役,而是一个孩子的生命,他是我的恩人,我的挚友,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点希望。”
副官沉吟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愿威玛与你同在。”
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你总是这样,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佩服你的。”
她微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多谢厚爱。如果我明天早上还没回来,就向总部求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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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花了两个钟头,在夜色里穿过草地和树林,绕过西维尔城,抵达安缇口中所说的那片山丘。
这里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正是昔日她们常来的地方。
她,安缇,卡娅,在烈日肆虐的盛夏,躺在这里的树荫下,嚼着四下搜罗来的野果,惬意地享受威玛馈赠的阴凉。
十五年过去了,有些树倒下,有些树长高,黑夜笼罩了树林,她没法找到当年刻在树干上的文字,系在树枝上的红绸,但她仍然能闻到熟悉的味道,花、草、泥土、树叶,在秋夜的余热里所混杂的芬芳——然而有些东西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他们尽量安静地穿过树林,秋夜的哗哗风声提供了绝好的掩护,山丘并不陡峭,她边往上爬边留意着空气里的气息,尸鬼会有气味,许多恶魔以及药物也会有,但眼下除了森林平常的味道,似乎还没什么异样。
没用太久,他们抵达了山梁的最顶端,她往下面的山谷仔细眺望,除了月色染白的树冠,别无光亮。
那个幕后的主使者在吗?
安缇的孩子在吗?
她并不能肯定目标每晚都会出现,但她依然觉得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她前来,是威玛的指引,还是自己心中的期盼?
她不清楚。
下山并不算难,但对她来说每走一步都会更紧张一分,谷底一点点近了,但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他们终于抵达最深处时,她爬上一棵粗壮的树,试着再一次环视周围,但这一次,她注意到了点东西——在大约半哩远的地方,有一片似乎没有树木的空地。
他们躬下身子,借着灌木和草丛的遮掩,一点点靠近那地方,不住地停下来听声音,但与期望的相反,离那儿越近,似乎反倒显得更加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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