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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一个拧腰腾空回旋,自认为极其潇洒地踢出一腿,落地后,拍拍手掌:“不送了啊。”

然后就是一行人飘然落地现身。

白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再闭上再睁开,好的,老子可以跑路了。

二话不说,手指一抹,屋内墙壁上的那把长剑铿然出鞘,白首踩在长剑之上,匆匆御剑离开翩然峰。

裴钱看了眼师父。

陈平安微笑道:“叙叙旧嘛。”

裴钱再看了眼刘景龙,后者笑道:“注意分寸就行。”

裴钱摘下书箱,将行山杖交给小米粒,身形一闪而逝,快若奔雷,瞬间就追上了御剑的白首。

白首铆足劲御剑,身边的裴钱始终气定神闲,跟在一旁,白首只好干笑道:“好巧。来做客啊。”

裴钱和白首并肩齐驱,也不说话,只是面带金字招牌的微笑,再斜瞥。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首,这辈子最怕裴钱这个表情。

白首开始破罐子破摔:“我是不会还手的。”

裴钱当头就是一拳。

白首连同脚下长剑,一起笔直落地。

嘴角抽搐,浑身颤抖,大半截身子陷在山间泥土里,没有昏死过去,就是吃疼,真还不如睡一觉,然后醒过来,那个心狠手辣的黑炭就已经离开翩然峰了。

裴钱站在一旁,问道:“接下来怎么说?要不要与我问拳让三招?”

白首颤声道:“让一招就够了!”

裴钱一抬手掌再转腕,将白首整个人拔出地面再往后推出两步。

白首摇摇晃晃,有些眼花脑袋晕。

装,继续装。

裴钱先前那一拳,用了巧劲,根本不至于让白首这么醉酒一般。

她轻轻一跺脚,那把长剑瞬间蹦出,裴钱再一挥手,长剑瞬间掠回翩然峰茅屋那边,绕弧退回剑鞘。

白首好像瞬间酒醒,哈哈笑道:“裴钱,你怎么来翩然峰也不打声招呼。”

裴钱呵呵笑道:“怕被打。”

白首埋怨道:“说啥气话,咱俩谁跟谁,一辈儿的。”

裴钱问道:“一起御风回去?”

白首说道:“让我缓缓。”

今儿丢了太大的面子,现在回去,肯定要被陈兄弟笑话。最好是等到自己回到那边,陈平安都已经跟姓刘的喝了个天昏地暗。

两人徒步走向翩然峰。

裴钱沉默片刻,说道:“铁铸关和兰房国那边的事情,我听说了。”

白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默不作声了。

裴钱继续说道:“有些事情,补救不得的,其实你以后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练剑了,让自己尽量不犯同样的错。愿意愧疚就继续愧疚,又不是什么坏事,总好过没心没肺,转头就不当一回事吧,但是别耽误练剑。不管是习武还是练剑,只要心气一坠,万事皆休。”

白首还是嗯了一声,不过年轻剑修的眼睛里边恢复了些往日神采。

裴钱说道:“还只是个金丹境,好意思当刘先生的开门大弟子,还一辈儿?谁跟你一辈儿?”

其实白首能够在这个年纪就成为金丹境剑修,哪怕在剑修最寻常的北俱芦洲都算当之无愧的天才了。

白首侧身而走,嬉皮笑脸道:“哟,裴宗师口气不小啊。”

裴钱只是目视前方,轻声道:“我有几斤重的拳法,就说几斤重的言语。你不爱听就别听。”

刘先生是师父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白首又是刘先生的开山大弟子,所以裴钱希望白首在剑道一途可以登高,越高越好,有朝一日,还可以站在师父和刘先生身边。

不然如果是个外人,裴钱绝对不会多说半句。

白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有点陌生的裴钱,转过身,点点头:“是得这样。”

裴钱突然说道:“先前你甩了八个耳光,就当你还欠我七拳。”

白首哀号道:“裴钱!你啥时候能改一改喜欢记账的臭毛病啊?”

裴钱冷笑道:“好的。八拳了。”

白首绝望了。

裴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白首,你不能让刘先生失望,因为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像你我这样,运气这么好,遇到这么好的师父。”

白首笑道:“晓得了,晓得了。好嘛,我身边喜欢讲道理的人,又多了一个。”

裴钱点点头:“九拳。”

白首打算回了翩然峰,就在桌上刻下八个字的座右铭: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到了翩然峰茅屋那边,白首有些看不下去了,姓刘的跟陈兄弟,咋回事,喝得很腼腆啊。

陈平安你行不行啊,以前徐杏酒和柳质清来这边做客,姓刘的都不会喝得这么娘们唧唧。

白首痛心疾首道:“师父,你好歹是翩然峰的上任主人,待客不周了啊,陪陈……山主多喝点,我这儿酒水管够的,白瞎了那么好的酒量。”

陈平安摆摆手:“不多喝,等会儿我们要去你们祖师堂敬香。”

太徽剑宗上任宗主韩槐子、上任掌律黄童,还有历史上所有御剑远游、没有返乡的宗门剑修,有三十六位先后都死在了剑气长城和宝瓶洲两处他乡战场。

还有更多的剑修,哪怕活着返回了宗门,都已做不得练气士,更别谈剑修了。

而且太徽剑宗剑修的仗剑远游,从无半点含糊,皆是宗门之内境界最高、杀力最大的那拨!

所以太徽剑宗元气大伤。

北俱芦洲的第一剑宗,如今竟然就只有一位玉璞境剑修。

刘景龙、白首,陈平安、宁姚,今天只有四位剑修,走入太徽剑宗的那座祖师堂。

不同于其他宗门、仙家山头,这座大堂之内,不仅悬挂历代祖师的挂像,所有死在战场上的剑修都有挂像。

刘景龙向陈平安和宁姚分别递过三炷香,笑道:“相信我师父和黄师叔,还有所有悬挂像的剑修,都会很高兴见到两位。”

一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一位剑气长城的飞升境剑修。

陈平安双手捧香,沉声道:“落魄山,陈平安,在此礼敬诸位先贤。”

宁姚站在一旁,神色肃穆道:“剑气长城,宁姚,礼敬诸位。”

没有什么繁缛礼节,两个外乡人入了这座祖师堂,也只是敬三炷香、一句言语而已。

陈平安走向祖师堂大门,跨过门槛,回望一眼,收回视线后,直到外边的广场栏杆旁,才双手笼袖,背靠栏杆:“怎么没参加文庙议事?”

刘景龙摇摇头,淡然道:“不能再死人了,不是不敢,是真的不能。我怕去了文庙,会一个没忍住。”

陈平安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听说有人都有胆子大放厥词,觉得太徽剑宗是个空架子了?”

刘景龙苦笑道:“人之常情。”

陈平安说道:“你能忍,我不能。”

刘景龙微微仰头,望向远方,轻声道:“只是太徽剑宗当代宗主能忍,其实剑修刘景龙一样不能忍。”

陈平安转头对着宁姚。

宁姚点头道:“我们在这边等着。”

陈平安和宁姚之间,在关键时刻,往往如此,从无半句多余言语。

陈平安伸手出袖,一把拽住刘景龙:“走!问剑去!”

老子面皮往脸上一覆,谁还知道谁?知道了又如何,不承认就是了。

北俱芦洲风气如此之好,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混什么江湖,走什么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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