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大门之外的遥远海面上,还有首次露面的一头大妖,是一骑策马持枪的金甲神将,踏波疾驰,去往老龙城。
虽然它不是什么境界巅峰的凶悍大妖,但是这一骑在昔年剑气长城战场上,其实极为瞩目,一身金甲极难摧破,以至于曾经被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列为必杀之存在。
在剑气长城,这一骑尚且如此,在老龙城又会如何?
有位道门符箓派真人,境界不高,金丹境瓶颈,却精通文字符一道,如今配合一位书院大君子的口含天宪。
南海之上,一笔一画,生成文字。
正是那圣贤文章。
有个跻身托月山百剑仙之一的女子妖族剑修,年轻容貌,额头和脸颊处依稀带有几分妖族真身特征,竟是比那一骑金甲神将突进更快。
她并不御剑,每次跳跃,脚下都会自行出现一级白玉台阶,她身后宝光如一轮月晕,被老龙城那边飞剑或是术法一击即碎,变成一把破碎不堪的镜面,只是瞬间就又合拢。
她在龙君把守的剑气长城修行数年,得到一份剑意燃花,飞剑名破镜,本命神通重圆,飞剑与体魄皆是如此,再难死,当然在这种战场上依旧会死,但是身为剑修,一味怯战还怎么当剑仙。
再说了在剑气长城战场都厮杀数年了,她还真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么个小地方。
将来去了中土文庙大门外,递剑再死,倒也马马虎虎能够接受!
一位隐藏实力的老龙城地仙修士暴起杀敌一大片。
积攒了足够战功,他就能够凭此离开战场,返回一洲腹地师门继续当那老祖师,结果刚要得偿所愿,身后尸体堆里就站起一人,明明是面孔熟悉的宝瓶洲修士,却伸出一爪掏走了地仙修士的心脏,傀儡连那颗金丹一并放入嘴中使劲大嚼,然后颓然倒地,犹有满嘴鲜血。
一位邻近此处战场的元婴境老剑修,在宝瓶洲是当之无愧的剑仙前辈了,寻觅不见那鬼祟妖族的真身踪迹,只得退而求其次,祭出本命飞剑高枝,以一大圈恢宏剑光将尸体堆悉数笼罩,然后剑光轰然下坠,将那些尸体炸碎大半,少有全尸。
不承想仍是那傀儡,骤然远掠,老剑修飞剑直去。
更不料那个先前胸膛被剖开的修士尸体朝相反方向瞬间远遁逃离,与此同时,最早现身的傀儡身躯一软,就要跌入海中。
电光石火之间,老剑修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就略微收敛了剑意,只顺势将那傀儡砍成两截,然后立即收回了飞剑,转去先斩杀那具没了心脏的尸体。
那妖族真身定然在后者身上,剑光大作,气势如虹。
郦采无语。
你这花里胡哨的闹啥闹呢。
哪怕这位来自外乡的女剑仙确实早已经筋疲力尽,仍是竭力祭出飞剑,一剑彻底击碎那个刚刚被拦腰斩断的傀儡,将真正隐匿于这副人族修士皮囊中的妖族地仙魂魄一并搅了个粉碎。
瞥了眼老家伙一眼,郦采懒得说话,得回一趟老龙城喝几壶好酒提提神才行了,老娘先美美大睡一觉,再战。
至于那名剑修瞧着很大一把年纪了,但看元婴气象,算是新人,一颗品秩寻常的金丹倒是打磨不少年了,怎的战场厮杀经验跟雏儿似的?
好像是个来自正阳山的“老剑仙”?
老娘的亲娘唉。只说眼光深浅和出剑之果决,别说我那猴精儿徒弟陈李,恐怕连高幼清那丫头片子都要远远不如了。
只是那个正阳山老剑修,已经朝大名鼎鼎的北俱芦洲女剑仙遥遥抱拳致谢。
不愧是浮萍剑湖的郦宗主!
两洲修士都是已经晓得了这位女子大剑仙的。
好剑仙!
剑术真真精绝,一把本命飞剑更是例无虚发,次次必有大斩获!
若是郦宗主将来能够去正阳山祖师堂做客,他定要执山上半个弟子礼,向郦宗主好好请教一番剑道学问。
郦采差点儿没翻个白眼回礼老剑修,她好不容易忍住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这种眼神要是搁在剑气长城,给旁人瞧见了,别说是隐官大人,就是自家那位小隐官都要笑得满地打滚了。
剑气长城古怪多多,其中有个不那么起眼的小古怪,就是年轻隐官在战场上,每次收拾那些搬山之属的妖族好像都格外起劲。
郦采曾经私底下有过询问,和那袁首是有天大恩怨不成?只因为境界不够,所以只好暂时把火气撒在袁首的徒子徒孙头上?
当时陈平安给了一个郦采只当是笑话的理由,他说:“我和宁姚第一次豁出性命联手对敌,都还是没能讨到什么便宜。”
郦采只是纳闷,那袁首有对陈平安和宁姚出手过吗?
或者是与哪头搬山之属的飞升境大妖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只是没能打得惊天动地?
就像年轻隐官与斐然切磋一番,就很快擦肩而过了?
郦采御剑返回老龙城内城,喝酒去。其实当下的御剑之姿,已经摇摇晃晃,女子好像已经醉酒。
去他的仙人境,这下子是真没戏了,连仅剩的一线机会都被老娘自己祸祸没了,能怨谁,怨酒吧。
暂时依旧不在老龙城战场的登龙台,王朱已经恢复几分,能够起身而坐,她身上那件法袍,远古龙袍样式,与后世帝王龙袍出入不小。
是老龙城上方那座半仙兵云海,和一副走渎遗蜕炼制融合而成,一件当之无愧的仙兵。
台阶底部那个坐着发呆的黄衣童子突然站起身,板着脸说道:“马苦玄,请止步!”
除了肩头蹲着一只猫的马苦玄,还有贴身婢女数典,以及马苦玄在前些年收取的一位嫡传弟子,也是马苦玄给取的名字,忘祖。
黄衣童子对此最是心中不快,忘祖?那么与我家主人化名之一的“王朱”,岂不是有些谐音了?
马苦玄笑问道:“小爬虫,当年在泥瓶巷就只会满地跑,好不容易能够说话了,多多珍惜,别一心求死。”
黄衣童子说道:“打蛇看主人。”
马苦玄看着这条昔年骊珠洞天额头虬角的四脚蛇。后者后退一步,后脚跟磕在了台阶上。
坐在台阶顶部的王朱一挥袖子,将连看门都不会的废物拍飞,俯瞰着杏花巷的马苦玄:“来这里做什么?”
马苦玄刚要抬步前行登上登龙台,王朱眯起眼:“先想好了。”
马苦玄倒不是怕王朱,她只是飞升境的体魄,又不是飞升境的修为,他马苦玄虽然一直被当作擅长厮杀的人物,其实保命功夫才是最拿手的。
马苦玄只是不愿惹王朱生气,她当下心情本已不佳,没理由为了他心情更坏。
所以马苦玄就那么抬头看着王朱,说道:“我争取帮你找回一点场子,只能说争取。”
王朱满脸冷笑。一个年轻候补十人之一,口气倒是比中土神洲十人之一更大。
马苦玄微笑道:“又没说宰掉那绯妃,我这个人最不会做梦了。”
中土神洲十人之一的老剑修周神芝是被一头王座大妖活活打死的。
当然,这与周神芝在山水窟接连大战极有关系,但是飞升境之间的厮杀,胜了对手与杀掉对手,差别太大,实在太大。
绯妃同样是蛮荒天下十四王座之一,马苦玄又不傻,要去战场送死,他找机会远远招呼就可以了。
如今的战场,某些被绣虎和周密上心的存在,多半一出手一现身就会死。眼前这个泥瓶巷王朱,不就挨了袁首倾力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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