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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摆摆手:“是有很大的关系,但是绝不可混为一谈。”

韦文龙瞥了眼那个呆坐着像个木头人似的愁苗剑仙,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一开口就知道是个门外汉,外行得一塌糊涂。

呵,还是个剑仙呢。

难怪当不成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

陈平安看了眼窗外天色,留了一壶桂花小酿在桌上,起身笑道:“欢迎以后来我们避暑行宫做客,若是愿意久住,更好,我直接帮你空出一座宅子。不过最早也得等到八洲渡船商贸一事步入正轨,不然难免耽误正事,不着急不着急。我回了避暑行宫,先帮你把独门独栋的宅子清理出来。”

韦文龙起身,慌张道:“隐官大人,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的。”

陈平安挥挥手:“就这么说定了。”

离开了屋子,正是冬末时分,陈平安习惯性搓手取暖。

愁苗剑仙笑道:“心情不错?”

陈平安笑道:“心情大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将来一定要将韦文龙拐去落魄山,大可以拿那座莲藕福地给韦文龙练练手。

愁苗剑仙看着傻乐呵的年轻隐官,笑问道:“这韦文龙,真有那么厉害?”

陈平安点头道:“拿一座春幡斋跟我换,都不换。”

愁苗问道:“那再加上一座梅花园子呢?”

陈平安埋怨道:“愁苗大剑仙,这么聊天就没劲了啊。”

愁苗突然以心声说道:“隐官一脉这么多谋划,效果是有的,能够多拖延半年。若是八洲渡船商贸一事,也无大意外,大概又多出一年。所以,还差一年半。”

愁苗能够被视为下一任隐官的最佳人选,或者说之一,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平安骂了一句娘。

愁苗笑问道:“骂谁呢?”

陈平安说道:“反正不是老大剑仙。”

愁苗微笑道:“奉劝隐官大人,别把我当米裕大剑仙。”

陈平安道:“下不为例,事不过三也行。”

愁苗说道:“方才韦文龙最后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陈平安说道:“怎么可能,韦文龙看你,满眼仰慕,只差没把愁苗大剑仙当绝色女子看了。”

愁苗笑问道:“隐官大人,你这是想鼻青脸肿返回避暑行宫,还是想韦文龙被我砍个半死?”

陈平安笑道:“事不过三。”

成为新任隐官之前,在茅屋那边陈平安与老大剑仙有过一番对话。

“你当这隐官大人,只要能够为剑气长城额外拖延个三年,便可以了。”

“只要?”

“不然让你拖个三十年?你要觉得做得到,现在就答应下来,我这就帮你去宁府、姚家提亲去。”

“好的,没问题。”

“滚。”

在山崖书院和宝瓶姐姐道别后,裴钱与崔东山一起离开了大隋京城。

一路跋山涉水,即将走到昔年大隋的藩属国黄庭国边境,用大白鹅的话说就是“优哉游哉,与大道从”。

这一路上,手持行山杖背着小竹箱的裴钱,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抄书,就是耍那套疯魔剑法,对阵崔东山,至今从无败绩。

不然就是对着那一团金丝发呆,金丝正是剑气长城荡秋千的女子剑仙周澄赠送给裴钱的数缕精粹剑意。

裴钱询问大白鹅多次,这玩意儿真不能吃?宝瓶姐姐和李槐喜欢看的江湖演义小说上边,都讲这些长辈馈赠的宝物,吃了就能增长内力的。

崔东山说真不能吃,吃了就等着开肠破肚吧,哗啦啦一大堆肠子,双手兜都兜不住,难不成放在小书箱里边去?多瘆人啊。

今天两人在河边,崔东山在钓鱼,裴钱在旁边蹲着抄书,将小书箱当作了小几案。

这是崔东山亲手做的一只绿竹小书箱,裴钱勉强收下了,比较嫌弃,也不直说自己觉得小书箱颜色不正,只问崔东山晓不晓得啥叫“青翠欲滴”。

崔东山也假装没听见那些层出不穷的暗示。

崔东山一边钓鱼,一边絮叨起了一些裴钱只会左耳进右耳出的花哨学问。

什么练字一途,摹古之法,如鬼享祭,但吸其气,不食其质。师古贵神遇,算是过了一道门槛。

什么稚子初学提笔,但求间架森严,点画清朗,断勿高语神妙。切记不贵多写,无间断最妙。

还有那什么作小楷,宜清宜腴。

裴钱抄书的时候,极为用心,停笔间隙,也不爱听大白鹅胡说八道。

大白鹅你的字,比得上师父吗?你看看师父有这么多乌烟瘴气的说法吗?看把你瞎显摆的,欺负我抄书不多是吧?

崔东山转过头,看了眼一抄书写字就心无旁骛的大师姐,笑了笑。

自己的字行不行?

入不入流?

看三两巴掌大小的一幅字帖卖出多少枚谷雨钱,就知道了。

只可惜不太好说这个,不然估计这个大师姐能立即上山,劈砍打造出七八只大竹箱来,让他写满装满,不然不让走。

再者也不是所有提笔写字,就可以称得上是一幅字帖的。

抄完了书,裴钱蹲在地上,背靠小竹箱,安安静静,等着鱼儿上钩,炖鱼这种事情,她可是得了师父真传的。

崔东山突然问裴钱想不想独自闯荡江湖,一个人晃悠悠返回家乡落魄山。

裴钱当然不敢,大白鹅脑子该不会是被行山杖打傻了吧?问这问题,大煞风景。

裴钱连说不成不成,得师父同意了,她这个开山大弟子才可以独自下山,再有那一头小毛驴做伴儿,一起游历山河。

崔东山就说再往前走,黄庭国那条御江是陈灵均的发家地。还有那曹氏芝兰楼,更是暖树丫头的半个家乡。真不去走一走,看一看?

裴钱背好竹箱,站起身,开始在大白鹅身边散步,一手抓住小竹箱的绳子,一手攥紧行山杖:“恁多废话,游历事小,赶紧回家事大,没我在那边盯着,老厨子一身好厨艺岂不是白瞎了,再说了压岁铺子的生意,我不盯着,石柔姐姐可喜欢偷偷买那胭脂水粉了,假公济私了怎么办?”

崔东山笑道:“石柔买那胭脂水粉?干吗,抹脸上,先把人吓死,再吓唬鬼啊?”

裴钱皱眉道:“大白鹅,不许你这么说石柔姐姐啊。好不容易偷偷买了胭脂水粉,还得仔细藏好,免得让我瞧见,生怕我笑话她……”

崔东山笑呵呵道:“那你笑话她了没有?”

裴钱绷住脸,憋着笑。

崔东山说道:“先生又没在。”

裴钱哈哈大笑起来:“那会儿我年纪小,个儿更小,不懂事哩,所以差点没把我笑死,笑得我肚儿疼,差点没把柜台拍出几个窟窿。”

裴钱很快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只是笑,可没说半句混账话啊,一个字都没说。天地良心!”

崔东山笑道:“是光顾着笑,说不出话来了吧?”

裴钱一巴掌拍在崔东山脑袋上,眉开眼笑:“还是小师兄懂我!瞧把你机灵的,钓起了鱼,炖它一大锅,吃饱喝足,咱俩还要一起赶路啊。”

随即裴钱有些小小的伤心:“石柔姐姐,挺可怜的,以后你就别欺负她了,讲道理嘛,学师父,好好讲呗,石柔姐姐又不笨,听得进去。当然了,我就是不是随口的这么一说……”

裴钱轻声道:“小师兄与师父,都是会想好多好多再去做事情的人,我就不管太多喽,书都抄不过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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