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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水井从袖中取出一件方寸物,是一把并拢起来的折扇:“里边有两百颗谷雨钱,至于这件方寸物,就当是恭贺胡掌门和吴掌律开山立派的贺礼了。这把扇子没有设置禁制,打开就是开门了,扇有善缘,谐音善有善缘嘛,就当是讨个好兆头。希望我们双方的合作,能够细水长流,长长久久。”

胡沣没有矫情,直接收下了那把折扇。吴提京对董水井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确实是个爽快人。

胡沣难得开句玩笑:“早知道可以这么赚钱,我当年就不花钱买下那些州城宅子了。”

董水井调侃道:“按照目前的分账,当年你差不多是把一颗谷雨钱当成雪花钱开销了。”说到这里,董水井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当掌门的人,少年时就尽显阔气风采了。”

董水井问道:“胡沣,你当年在老瓷山捡的那些碎瓷片,愿不愿意出售?”

胡沣摇摇头,然后笑着补了一句:“你要是先说此事,不提分红,我咬咬牙,也就卖了。”

董水井笑道:“跟别人做买卖,可能是这么个法子,跟你就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路数了,同乡之谊,还是要讲一讲的。”

同乡之谊,兴许很多人听了觉得滑稽,胡沣却不会。董水井确实在乎,胡沣也由衷当真。

董水井径直说道:“那就再商量个事,我想跟你买下那座蝉蜕洞天。”虽然失踪已久,但是这座洞天始终位列三十六小洞天之一。

胡沣摇摇头。

至于董水井是如何晓得这座洞天在自己手上的,胡沣不愿意多问,他相信董水井没有恶意。

总有些人,好像天生就能够让旁人信赖。

其实胡沣如此看待董水井,董水井和吴提京,亦是如此看待他胡沣。

否则一般练气士早就疑神疑鬼起来了,至于山泽野修之间,估计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杀人灭口了。

吴提京瞥了眼董水井身边的女冠。黄历则与少年剑修报以微笑。

董水井笑道:“不着急拒绝,先听听看我的开价,第一,我开价一万颗谷雨钱,购买蝉蜕洞天。”

“第二,准确说来,我是只与你购买蝉蜕洞天的所有权,六百年内,不会干涉你们的使用权,你们就算掏空了洞天内的天材地宝,我都不管,只余下一个空壳,都是没问题的,六百年之后,我才收回这座洞天。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期限太短,可以再谈。”

“第三,我当然没有这么多的现钱,一万颗谷雨钱,毕竟不是小数目,所以分三笔支付。第一笔,三千颗谷雨钱,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第二笔,一百年之后,四千颗。第三笔,三百年后,全部付清。这四百年,就当是我逾期付款,利息另算,如何?”

吴提京惊叹不已,再不把钱当回事,也被董水井的大手笔给震慑住了,忍不住一手肘打在胡沣肋部,直截了当说道:“胡沣,我觉得可以谈啊!”

六百年,就凭自己和胡沣的修道资质,即便不动那些剑仙遗蜕,剑意还能学不到手?

胡沣摇头说道:“不谈这个。”

董水井也不愿强人所难,笑道:“没事,哪天改变主意了,记得第一个找我,这总能答应吧?”

胡沣点头道:“这个没问题。”

众人还未走到半山腰的那两座毗邻茅屋,董水井就停下脚步,拱手告辞道:“回了,黄宫主还有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胡沣,说真的,我都没眼看,连我这种已经很不讲究的人,都觉得你们这个门派实在是太寒酸了,就说我当年的那间馄饨铺,都比你们强上几分。”

胡沣笑道:“你们下次再来这边,肯定不一样了。”

董水井聊完事,水都没喝一口,就带着女冠黄历一同下山,到了山脚,黄历便祭出一艘符舟,两人腾云驾雾而去。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雷厉风行。

吴提京一向极少认可某人:“这个董水井,算是个厚道人。”

胡沣点点头:“我爷爷曾经说过,精明,聪明,智慧,三者是不一样的境界,还说一个天生有慧根的人,虽然容易被世俗红尘浸染,但是只要有慧根,就更容易‘转念’和‘回头’。当年爷爷去老瓷山找我,第一眼看见董水井,就说三岁看老,将来肯定是个手头不缺钱的人,而且最大本事,是挣了大钱,还能留得住钱。”

“其实董水井很早就不读书了,是靠开馄饨铺和卖糯米酒酿发家的。在那之前,我还劝过他,让他留在那个齐先生身边念书,只是董水井打定了主意,说反正读书也读不过林守一,不如早点赚钱。”

吴提京笑道:“看得出来,那个灵飞宫的黄历,对董水井就很客气。”

作为仙君曹溶的嫡传弟子,继承了灵飞宫,按照道门法统的辈分算,她可就是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的再传弟子了。

这么一位要靠山有靠山、要境界有境界的道门女仙,好像扈从一般,陪着他一起登山。

由此可见,董水井是真发达了。

云海滔滔,符舟之上,女冠笑问道:“水井,真不跟我一起去那清静峰金仙庵看看?”

董水井摇头道:“我要去一趟苗山。”

“赊刀人就是忙碌。”

“人忙心不忙。”

大骊禺州境内,荆溪之畔,有座香火只能算是一般的古寺,虽是千年古刹,却因为属于佛门最讲究清规戒律的律宗一脉,即便是初一十五,香客也算不得多。

这还是近些年来,大骊朝廷开始在各地敕建寺庙、推广佛法,想必在这之前,寺庙真是香火一线如坠的惨淡境况了。

若是在中土神洲,或是佛法昌盛的流霞洲,以这座寺庙被誉为宝瓶洲律宗第一山的佛门崇高地位,香火鼎盛,可想而知。

据说这座寺庙的开山祖师,曾经担任中土神洲某座著名大寺的上座,还参加过一位三藏法师的译场。

记得年少时,陈平安与姚师傅一起进山寻找合适的瓷土,老人曾经自言自语一句:“树挪死人挪活,泥土挪窝成了佛。”

一位两鬓霜白的年迈书生,貌似古稀之年,相貌清癯,在此借住多日,经常与大和尚请教律宗学问,尤其是那部《四分律》。

先前陈平安收敛心神归位,这位“居士”不愿在寺内显露,便立即施展了遁地法,寻了处山野洞窟“蝉蜕”为一纸符箓,等到陈平安重新散开心神,再悄然返回寺庙,过山门,入客房,点灯抄经。

今天午时,乌云密布,天将大雨,一时间白昼晦暗如夜。

头别木簪的襦衫文士,坐在廊道中的一张蒲团上,手持一串念珠,轻轻撚动珠子。

来这座古寺数月之久,文士身边并无书童、仆役跟随,只带了些许行李,衣笥、书箧而已,一切从简。

寺内藏书颇丰,惜半残蚀,多虫蛀。

大雄宝殿前边有小池,池中金鲤、金鲫数十尾,鱼鳞灿灿。

按照山志记载,历史上,曾有仙君异人豢数条小龙于池,皆尺余长,蛇首四爪。

有附近香客自年幼到古稀,甲子光阴,每次来寺庙烧香,都会看几眼水池,不见它们有任何茁壮老死的迹象。

传闻曾有外乡毛贼数次闻风而动,夜中潜入寺庙,捕捉小龙装入水瓶内,携带离去,小龙皆半途逃逸,自行返回寺庙池内,水瓶封禁俨然。

只可惜一场暴雨过后,小龙皆随云升空,就此销声匿迹,如今水中金鲤、金鲫,据说都是受龙气浸染之缘故,才由最初的青黑转为金色,它们久听梵音,晨钟暮鼓,在此闻道修行,求转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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