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说实话,经过那一场场城隍庙夜审过后,汪幔梦这拨亡命之徒做事情是真不太敢那么百无禁忌了。

崔东山突然望向钱猴儿他们,笑道:“都可以赌,两次、三次,都用雪花钱,咋样?”

钱猴儿没啥兴趣,赔着笑不说话,倒是其余几个跃跃欲试,只是被洪稠转头冷冷看了一眼就都消停了。

洪稠摸出一枚雪花钱抛给崔东山,崔东山双手握住,高高举过头顶,开始念念有词,估摸着是在祈求老天爷保佑。

洪稠沉声道:“金身境。”

崔东山作满脸惊恐状,洪稠愣了愣:这就猜中了?

汪幔梦下意识想要有所表示,却发现白衣少年已经死死盯住自己,只得板着脸摇摇头:“不是金身境。”

洪稠再拿出一枚珍藏多年的小暑钱,再不是故作豪迈地随便抛给少年,而是递过去。

崔东山双手搓动小暑钱,哈哈大笑:“赚了赚了。”然后又高高举起,来回晃动,“啧啧,头回瞧见小暑钱哩,开心开心真开心。”

钱猴儿一帮人都无语了:没你这么睁眼说瞎话的。

洪稠额头渗出细密汗水,说道:“羽化境。”

崔东山抬起一只雪白袖子,将小暑钱往里一丢,嬉皮笑脸道:“收入囊中,落袋为安。”

汪幔梦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远游境。”

洪稠瞪着她,隐约有些怒容:他娘的,该不会是这个婆娘与一个外人合伙坑自己吧?

汪幔梦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

崔东山双臂环胸,嘿嘿笑道:“洪兄,还要不要赌第三次?赌大赚大,我辈赌客,挣钱之心不凶不成啊,搏一搏,几亩宅子变山头!”

洪稠说道:“我身上没有谷雨钱。”

崔东山笑道:“不用马上给,先欠着,明早我再来查账,洪兄可以与汪姐姐他们几个借钱凑一凑嘛,折算成一枚谷雨钱而已,毛毛雨的小事。”

洪稠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万一输了,这大半年就要彻彻底底白忙活了。可要是万一赢了呢?

崔东山跷起二郎腿,踩在火盆边沿的靴子抬起又落下:“汪姐姐,拣出那两枚谷雨钱,马上就要进洪老哥的口袋了。”

洪稠猛然间站起身,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钱猴儿他们几个都愣在当场:不就是只剩下个山巅境吗,这都不敢押注?

洪稠来时路上是不是脑子被门板夹到了?

众人发现等洪稠一跨过门槛,白衣少年就霎时间汗如雨下,一边抬起袖子擦汗一边解释:“热,天气有点热。”

洪稠脚步停滞些许,犹豫了一下,仍是大步离开了。

从汪幔梦处取回纸团和六枚神仙钱,崔东山语重心长道:“诸位兄弟,听老弟一句劝,大赌小赌,赢来输去,都是偏门出入的钱财,守不住的,玩玩就好。当然了,如果偏门财进了家,舍得从正门送出去,就是好事了。所谓善财难舍,能舍得善财出门的,便是在积攒一家门户的祖荫福报了。”

汪幔梦听不得这些毫不值钱的空泛道理,烦得很,只是脸色依旧妩媚动人:“崔郎好赌术。”

崔东山赞叹道:“这个洪稠还是有点定力的。”

汪幔梦笑道:“财帛动人心,就不怕洪稠……”

崔东山说道:“鬼都不怕,怕人作甚?”

汪幔梦笑了笑。

钱猴儿跑去门外,蹲在台阶上将毛笔轻轻甩了几下,又来回在积雪上抹,再双指捏住笔锋挤掉墨汁,如同洗笔。

他回到自己屋子,掏出火折子点燃桌上一盏油灯,将那支清洗干净的毛笔轻轻悬在笔架上边,然后蓦然发现白衣少年跟个鬼似的斜靠屋门,双手笼袖,正笑眯眯望向自己。

钱猴儿心一紧:莫不是拣软柿子拿捏,打家劫舍来了?

崔东山伸手出袖,将一枚雪花钱弹给他:“不烫手,拿着吧,够你买一堆笔洗了。”

钱猴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攥着那枚其实很烫手的雪花钱不知如何是好。

收下,事后走漏了风声,很容易被洪稠记仇;不收下,好像眼前这一关就难过。

崔东山走入屋内,发现桌上有本册子,拿起来一看,乐了。原来是钱猴儿用炭笔绘制出的桌案、椅凳、花几、梁柱斗拱样式,有百余种之多。

崔东山翻了几页,笑道:“有这门手艺,饿不死人,怎么就想着来这儿?要不是运气好,没碰着凶鬼,就你这点江湖把式……”

钱猴儿拽了些酸文:“马无夜草不肥,书上说了嘛,富贵险中求。靠手艺谋生,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来钱太慢,熬不出头。”

崔东山翻着书页:“他们是光挣钱,只有你是讨生活。”

钱猴儿听得迷糊。有啥两样?兜里没钱,能叫过日子吗?

崔东山抬起头,微笑道:“钱猴儿,想不想去我家山头混?不敢说大富大贵,总好过在这些鬼城日夜飘荡,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买命钱,朝不保夕,太辛苦,何况攒了钱给谁花都两说。”

钱猴儿都没如何思索,将这番话稍微过过脑子便咧嘴笑了起来,毫不犹豫说道:“还是算了吧,这辈子都习惯了在外边晃荡,凶险是凶险,可是更自在些,让我窝在一个地方享清福,还是算了吧。”

有些日子的过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崔东山搬了把老旧官帽椅坐下,跷起二郎腿,这让钱猴儿心里越发打鼓:这是闹哪样?

崔东山笑道:“如今我那山头很缺人手,你要是去了,会有用武之地的,每月俸禄是一枚雪花钱,如何?刚才那枚就当定金了。”

趁着先生还没回落魄山,得赶紧抓几个壮丁回去,先在先生面前混个脸熟,将来先生闭关、远游再还乡、来青萍剑宗,如今的新人就自然而然成了半生不熟的旧人,与先生见了面,先生肯定愿意多聊几句。

因为崔东山心知肚明,不光是仙都山,落魄山也一样,往后数百年,先生与上山修行、习武的新人们可能就不会那么有的聊了。

何况眼前这个钱猴儿还是烧炭出身,青鲤窑正儿八经的窑工,可不就跟先生天然亲近?

钱猴儿讪笑道:“崔仙师就别耍小的逗乐了。”一个三境武夫,做点打杂活计之外,除了给人当替死鬼,还能做什么?

崔东山笑了笑:“不着急,省得你疑神疑鬼。反正等你哪天自己想通了,或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就去一个叫仙都山的地方找我,山门牌坊上写着青萍剑宗,你肯定认得这几个字。仙都山离这儿不算远,一直往南走有座仙家渡口,名为青衫渡,以后多关注山水邸报就是了。”

钱猴儿等到那个白衣少年离开屋子,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崔东山回了大堂火盆原位坐着,隔壁几个已经各回各屋睡觉去了,只剩下汪幔梦还等在那儿。

她笑问道:“崔郎,你先生真是一位山巅境大宗师?”

“不是。”

汪幔梦抛了个媚眼:“还骗鬼呢?”

崔东山笑道:“其实我先生是止境,但是我觉得洪老哥挣钱辛苦,而且都是极难得的正门钱财,按辈分,他还是我的半个姐夫呢,在城内做了这么多好事,打算送点钱给他花,结果他不领情,非要送钱给我这半个小舅子,我有啥办法?”

汪幔梦其实也懒得去猜那个青衫客的真实境界,甭管是炼神几境,都是自个儿踩在梯子上都够不着的天边人物,不招惹,不攀附,敬而远之即可。


  请收藏:https://bmpbook.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