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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一只山精嬉笑搭讪,说:“河神娘娘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什么嫁人不嫁人的,难不成是瞧上我啦?好说好说,哥哥我的床第本事那是公认一绝。”

他可不怕那个顶着个神灵头衔的少女,不过等于一个山水官场的胥吏而已。

何况在这儿当个小小河婆简直就是遭罪,只管着一条可怜巴巴的河流,用自家山神老爷的话说,小姑娘衣衫单薄,穷酸命。

小河婆斜了那只山怪一眼,呵呵一笑,撂了句狠话:“一拳把你裤裆打烂。”

山怪一拍桌子,打出了个窟窿,仰止抬头望去,笑道:“赶紧赔钱。”

然后又补了一句:“是床笫,不是什么床第。”

俱芦洲一个做好事从不留名的江湖游侠逛荡到一处不大的仙家渡口,花钱买了本《皕剑仙印谱》。

本来他是觉得价格便宜,拿来随便打发光阴,不承想还有意外之喜,因为翻到其中一页,一枚印章的底款是那“让三招”。

杜俞眼前一亮:这位隐官大人也是个妙人啊,若是好人前辈远游剑气长城,他们一定聊得来。

大骊京城火神庙,老车夫找到了封姨。她还是醉醺醺坐在花棚台阶上,打着酒嗝。

老车夫闷闷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大骊京城莫名其妙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飞升境起步,要是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传说中的十四境了。

虽然那份惊人气象稍纵即逝,可对他们这些岁月悠久的老古董而言,越是如此收放自如,越是高看。

封姨笑道:“终于晓得怕了?”

老车夫双臂环胸,嗤笑一声:“老子当然怕!”

搁谁谁怕的事儿,有啥好犟的,再说这边也没什么外人。

封姨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摇晃酒壶,调侃道:“外人雾里看花就算了,我们都是亲眼看着骊珠洞天年轻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老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那劳烦你捎句话给那小子,就说我了,保证以后见着他就绕路走。”

“自己不会说去啊?”

“见着那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是不见为妙。”

主要是那小子不厚道,根本不给什么一言不合的机会。之前双方就只是打了个照面,对了个眼神,就结下了梁子。

老车夫越说越憋屈,伸出一手:“闲着也是闲着,来壶百花酿。”

封姨还真给了一壶,让他有些意外:“今儿大气啊。”

封姨笑呵呵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蛮荒大地与一轮明月之间的路途中,一点光亮骤然绽放。

原来是白泽虚蹈光阴长河,从曳落河动身,终于出手阻拦四位剑修的拖月之举。

白泽祭出一尊法相,白衣飘摇,仅是一只大手就足可攥住一轮明月。

同时有人悄然动身,一步登天,现出同等高的巍峨法相。一袭儒衫一手按住白泽法相的头颅,猛然下按,将其推回人间。

白泽法相砰然消散,只是再次凭空出现在天幕更高处,朝那儒衫法相的脑袋重重一拳凶狠砸下。

儒衫法相轰然炸开,下一刻就出现在白泽法相身后,拧断了后者的脖颈。

一座浩然天下,一座蛮荒天下,天时皆震。

一场看似朴素至极、半点不山上的“斗法”,实则双方道法余韵早已气势汹汹涌入了青冥天下。

那只远古大妖心神震动不已:溜了溜了,不然在这边等死啊。

他都没敢去往蟾宫明月,而是隐匿身形,笔直一线坠落人间。

他妈的,竟然是那个脾气最差、最会干架的小夫子!

当初陈平安从钦天监借了几本书,没有回人云亦云楼或是客栈,而是直接一步来到京城的外城墙头上,看到了一艘悬在京畿之地边境上空的渡船,其上两股龙气异常浓郁——真龙稚圭、藩王宋睦,就像大半夜的泥瓶巷隔壁院子里晃着两盏大灯笼,想要看不见都难。

陈平安就又跨出一步,直接登上这艘戒备森严的渡船,与此同时,掏出了那块三等供奉无事牌,高高举起。

一名披甲按刀的武将与几名渡船随军修士已经形成了一个半月形包围圈,显然以驱逐访客为首要,等到他们瞧见了那块大骊刑部颁发的无事牌,这才没有动手。

武将沉声问道:“来者何人?”眼前修士青衫长褂,气定神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偏偏记不起来。

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修士道:“还请劳烦仙师报上名号,渡船需要记录在案。”他一手缩于袖中,悄然拈住了一张金色符箓,“至于能否留在渡船上,老道不敢保证什么。”

藩王宋睦、皇子宋续、礼部侍郎赵繇如今可都在渡船上,谁敢掉以轻心?

陈平安自报名号:“落魄山陈平安。”

那武将愣了一下,随后恍然,问道:“是差点杀了正阳山那帮龟孙的陈山主?”

陈平安也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我了。”

正阳山那个乌烟瘴气的仙家山头,只出钱,几乎就没怎么真正出力,更不出人,除了屈指可数的一小撮剑修去了老龙城战场冒头,其余那些个所谓的剑仙坯子,敢情都是下山游山玩水的,反正哪里安稳去哪里,大骊军方但凡是领兵打仗的武将都看得真切,自然对正阳山很瞧不上眼,所以落魄山的那场观礼大快人心。

那武将满脸笑意,挥了挥手,撤掉渡船包围圈,然后抱拳道:“陈山主今天没有背剑,方才没认出来。护卫渡船,职责所在,多有得罪了。末将这就让属下去与洛王禀报。”

宋睦就藩之地在洛州,古洛水也是后来那条中部大渎的发源地之一。

这位武将其实平时是个闷葫芦,不承想今儿倒是没少笑脸,主动介绍起自己来了:“我叫廖俊,曾是苏将军麾下,步卒出身,低人一等,不说也罢。跟关翳然是朋友,可惜当年在书简湖与陈山主错过了,未能见上一面。经常听虞山房和戚琦提起陈山主,说你酒量无敌,一顿酒喝下来,最后但凡有一个能坐着的,都算陈山主没喝尽兴。”

其实是一桩怪事,照理说陈平安方才登船时并未刻意施展障眼法,这廖俊既然见过那场镜花水月,绝对不该认不出落魄山的年轻山主。

这就是陆沉那一身道法带来的结果,陈平安当下并未完全消化掉那份道韵、道气,使得他如今在这人间行走,宛如一条不系虚舟,人身与天地井水不犯河水,故而在“道貌”一事上,自然而然就让外人雾里看花。

等到陈平安报上山门和名字,在他人眼中,才变得像是刹那之间记起此人,不然就休想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更早之前,道祖骑牛造访小镇更是如此,道祖不欲人知自己的行踪,便会天不知地不知人皆不知。

陈平安以心声笑道:“我酒量一般,就是酒品还行。不像某些人,虚招叠出,提碗就手抖,每次撤离酒桌,脚边都能养鱼。”

廖俊听得十分解气,爽朗大笑。

自己在关翳然那个家伙手上没少吃亏,聚音成线,与这位言语风趣的年轻剑仙密语道:“估摸着咱们关郎中是意迟巷出身的缘故,自然嫌弃书简湖的酒水滋味差,不如喝惯了的马尿好喝。”

一袭雪白长袍的稚圭站在渡船顶楼,眯眼望向那个先前在大渎祠庙一别的青衫男子。

她很烦陈平安的那种平易近人,好像与谁都能聊上几句,这类人的眼睛里好像总能找到些美好事物。若是伪装也就罢了,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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