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崔东山的说法,浩然、蛮荒和青冥三座天下各有一处应运而生的神仙窟、金玉丛林,年轻一辈顺势而起。
骊珠洞天就不去谈了,姜尚真每次去落魄山送钱,从来不会去槐黄县城闲逛。
要说胆子一事,姜尚真不算小,但是每次在落魄山,堂堂周首席,却几乎从不下山逛荡。
所以姜尚真是打心底佩服陈灵均,说他吃一堑长一智也没错,说他根本不长记性也没差。
此外,青冥天下的五陵王朝是个屈指可数的庞然大物,国祚绵延,底蕴深厚。
在几座专门安置开国勋贵子弟的京畿郡城之内,有一大拨鲜衣怒马的王孙子弟,在历史上被誉为五陵少年。
米贼王原箓,还有那位捉刀客戚鼓,户籍都在此地。
稍早些,其实还有两位天才修士也在赶赴五彩天下的三千道人之列,分别名叫悠然、南山,如今都是元婴境。
而这对出身死对头宗门的男女不但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连时辰都毫厘不差,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蛮荒天下一处名为灵爽福地的下等福地,除了有被刘叉带离家乡的竹箧,还有两个同样跻身托月山百剑仙的年轻妖族剑修,以及多位大道可期的地仙。
骊珠洞天、五陵王朝、灵爽福地,这三处都是名副其实的小地方,却是这般毫无道理可讲的大千气象。
那十个天干修士联手阻截冯雪涛的退路,只为围杀这位道号青秘的浩然山巅修士,这就是只能翻检一洲山河修道坯子与放眼整座天下、搜刮修道天才的差距。
秋云已经复上了面具,啧啧笑道:“浩然绣虎,着实可怜可悲可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举一国一洲之力辛苦捣鼓出来的地支一脉,到头来连个有分量的纯粹武夫都找不到。”
玉璞笑道:“有本事当着隐官的面说这种话。”
秋云哈哈笑道:“隐官在场的话,肯定就要换一种措辞了。亏我积攒了一肚子的马屁,可惜见不着面。”
曾经有两场架,秋云看得真切,最为上心。一场是剑修离真与陈平安的捉对厮杀,之后还有个战场相逢的纯粹武夫相互问拳。
秋云有个师兄叫侯夔门,曾是蛮荒天下获得“最强”二字的远游境武夫,喜欢显摆那一身花哨重宝:披挂鲜红锁子甲,头戴紫金冠,插有两根长尾雉长翎。
这套远古重宝名为剑笼,攻守兼备,完全可以视为一张半仙兵品秩的锁剑符。
可惜侯夔门在剑气长城的战场上昙花一现,非但没能建功立业,更没能趁机破境,死后反而沦为不小的笑谈。
最后,一只旧王座大妖运转神通,附身原本试图凭借破境争夺武运的侯夔门。
大妖将其视为一枚弃子,打算以这个九境武夫的性命换取战场上那位年轻隐官的重伤。
在秋云看来,侯夔门死得太没出息了。
关键是,除了那套破例没被隐官大人捡走的剑笼,按照托月山的规矩,归还给了他这个当师弟的,此外就没捞到半点好处。
大阵之中,始终只有九个修士现身,因为最后一个本身就是阵法天地所在,她名为潋滟。
一个身高数丈、长裙曳地的女子周身流光溢彩,与众人道:“约莫六万里之外的一座山头来了一拨气运浓厚的外人。”
秋云沉默片刻,蓦然眼神炙热地问道:“其中有无隐官,或是曹慈?!”
“有曹慈。”
一座天地大阵,被一人率先以拳强行打开禁制。
一名白衣男子自报名号之后,点头笑问:“找我有事?”
秋云眨了眨眼睛,以商量的语气笑嘻嘻问道:“可以没事吗?”
蛮荒天下,有竹箧、流白、秋云、鱼素、窈窕、子午梦、金丹、元婴、玉璞、潋滟。
浩然天下,有曹慈、傅噤、元雱、顾璨、郁狷夫、纯青、赵摇光、须弥、许白。
当然,还有一个手持行山杖的姜尚真,朝那冯雪涛使劲摇晃青竹杖,喊道:“青秘前辈,我是崩了真君啊,晚辈救驾来迟了哈。”
冯雪涛瞧见他的真容后,愣了半天,先是放声大笑,然后大骂姜尚真。
这个姓姜的王八蛋早年游历俱芦洲的时候自称是中土青秘的嫡传弟子,真被他骗了好些仙子,以至于火龙真人只要游历中土神洲,都要专门找自己这个冤大头叙旧。
当然,叙旧是假,打秋风是真。
曹慈说道:“那就没事找事。”
天地剧烈一震,原来曹慈已经出拳。
曳落河那边,白泽蹲下身,摊开一只手掌,轻轻贴放在地面。
绯妃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心脏——甚至都不是道心——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震动。
然后是整座蛮荒天下,就像一个沉睡者发出心脏跳动的沉闷声响,出现了数道古意苍茫的凶悍气息,犹如数个长久冬眠者在惊蛰时节缓缓醒来。
白泽沉声道:“都别睡了。”
绯妃神采奕奕。
白泽突然抬头笑道:“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因为自己此举等同于一场问剑了。
没办法,当下蛮荒天下,如今最能扛下陈清都那一剑的,就是自己了。
同样年纪不小的初升,或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剑修斐然,以及那个十四境的萧𢙏,都不太行。
绯妃二话不说,竭力施展水法神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白泽站起身,现出法相。
一道剑光转瞬即至,一剑过后,大地破碎不堪,白泽的法相更是被剑光撞入大地深处千余里。
其实只是半剑,这半剑来自剑气长城。
又有原本气冲斗牛的其余半剑,仿佛从天外斗牛处降落人间。
白泽的法相刚刚伸出巨大双手搁放在“井口”之外的广袤大地上,又被那半剑打入更深处,差点彻底凿穿蛮荒天下。
曳落河地界就像被开辟出了一座崭新英灵殿,大水疯狂倾泻其中,再被磅礴剑气一搅,顿时云雾蒸腾。
附近的几条支流水位瞬间下跌,河床再次裸露出来。
已经是第二次了,无数水裔精怪逃到岸上,疯狂迁徙,只求远离那个剑气冲天的巨大窟窿。
无数青色剑气流溢而出,如大浪滔天,向四周扩散开来。
一条曳落河主河道和附近十数条支流的广袤水域,先后死在地震与剑气洪流当中的水裔之属,尸横遍野,不计其数。
一剑之力,天塌地陷。
陈清都站在窟窿顶部的边缘地带,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照理说,白泽不该这么……弱。
所谓的弱,当然只是相较于巅峰状态的托月山大祖而言。
如果白泽太弱,陈清都这倾力一剑,何必选择白泽?
那不是埋汰白泽,是糟践自己。
至于白泽不躲不避,有意硬扛先后半剑,大概也算是一种万年之后的久别重逢,是白泽对剑气长城和陈清都的最后礼敬。
而陈清都真正想要的递剑结果,是一定程度上阻拦和拖延白泽跻身十五境,晚个大几十年或是百来年的。
就像现在白泽的人身天地之内犹有一道好似将大地切割开来的剑气沟壑,想要跻身十五境,就得慢慢填补。
问题在于,似乎白泽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是不打算要那个十五境了?
有心一而再行事,先为托月山大祖让路,这次又要为初升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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