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华君立于山坡上远眺,林冽、阿克苏与祁荒云各带了二十人藏在四下,叶勘的亲随从众人中穿出,向岳华君低声禀道:“少爷已将各路人马安排稳妥了。”\r
岳华君点点头,向身旁的迦娜示意,迦娜俏皮一笑,转眼便跃进林子里不见踪影,又等了约有两柱香的功夫,自山间冒起滚滚黑烟,岳华君知道是迦娜等人得手了,山脚下的禁卫们大声吆喝着,许多人转身奔上山去,岳华君看准对方溃散的时机,大喝一声:“动手!”率先杀入敌阵,这数十人便依先前计划利剑般直取惊虬谷正门。\r
地牢上头传来阵阵急促纷杂的脚步声,许放似乎被这声音惊扰,眼帘微动,却未曾醒来。门口的看守打了个呵欠,许放不知梦到些什么,呼吸骤然短促,冷汗从额角滴落,身子蜷缩成一团。晏慈连忙将他抱住,按揉他太阳穴,许放紧皱的眉头这才稍有放松。看着他又沉沉睡去,晏慈心中更加沉重,许放已有数日没有醒来了,这一切还要从三日前说起。\r
那天苏怀卿忽然亲自下到地牢之中,他形色匆忙,似有万分火急之事,气势汹汹地来到他二人牢房前,晏慈见来者不善,便想要挡在许放身前,却被苏怀卿左右冲进来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怀卿踱至许放面前。\r
苏怀卿取出早已备好的药丸递到许放跟前:“师兄…这是我特意为你备下的,你把它服下,我们便都能解脱…”\r
“师伯!”晏慈拼命想要挣脱钳制:“休要受他摆布!”\r
苏怀卿冷冷地向他看了一眼。两人如今便是为鱼为肉,何况苏怀卿不对许放如何,也可向晏慈下手,许放会作何选择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苏怀卿对晏慈如何激烈抵抗皆可淡然以对。\r
许放仍是平静的样子,他拿起苏怀卿手中药丸打量,又长久地盯着苏怀卿的脸,忽而惨然一笑,他一直气色欠佳,如今这笑容配上苍白面色、微红眼眶,看上去更令人怵然,许放兀自出神,阴沉道:“你当真以为可有一天得到解脱?可靠着仇恨麻痹自己,用今日的过错来弥补往日的过错吗…”他说着竟低声笑了起来,充满嘲弄意味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搅得人心中不安。\r
苏怀卿表情扭曲,他还想说些什么,许放已将药丸吞下了。他剧烈咳嗽起来,很快呼吸渐长渐缓,双眼失神,倒了下去,不多时又像发噩梦一般,浑身颤栗,紧紧攥了拳头,口中呓语。苏怀卿神色凝重,有些急切地凑近了许放,片刻后晏慈听他低声道:“对…师兄……你在哪儿?你和师娘,你们在哪儿?”\r
许放眉头紧蹙,张了张口,并未出声,苏怀卿又催问几遍,许放却咬紧了牙关,苏怀卿有些泄气,闷头跌坐在地上,许放的梦境似乎又变了,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十分苦闷,半晌才极轻地嘶声唤道:“怀卿……别怕,怀卿…”\r
苏怀卿一颤,瞪大了眼睛,像是再无法忍受,匆匆起身走了出去。晏慈一直打量着他和身后众人,见蟾息站在人群中盯着自己,不时看看许放,依旧不知悲喜的样子。苏怀卿对一下属道:“你留在这看着,他若说了什么,及时报我。”说罢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一干手下也随着鱼贯而出,晏慈的桎梏也被松开,他忙赶到许放身边,见那人睡着似的,再抬头看苏怀卿等人离开的背影,正对上蟾息淡淡回眸一瞥,虽然自那以后他再没见过苏怀卿或蟾息,也再未同蟾息说过一句话,但他始终觉得蟾息目光似有深意。\r
晏慈擦干许放额上的冷汗,不由长叹一口气,蟾息曾说不会放任苏怀卿做出终生后悔之事,想必这药也不会害人性命,但有时心中重压反倒比身上的伤痛更能将人逼入绝境,他守着许放这几日,便未见他在梦中轻松过,想来往日快乐的时光与苏怀卿、岳华君等人息息相关,如今忆及只是徒增伤感罢了。\r
头顶又传来一阵模糊的呐喊,晏慈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想到蟾息那些晦涩的暗示般的言语,还有苏怀卿古怪急切的举动,他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岳华君已至附近。\r
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他心里便再难平静,若束手待毙,难保不会成为苏怀卿失势时用以要挟岳华君的人质,他原本便愿舍身换岳华君周全,又怎能眼睁睁看他为救自己身陷险境。晏慈下定决心趁乱逃出此处,紧张万分,眼看远处三个地牢看守也对外头的骚动面露异色,一番嘀咕后有一人出去查看了。\r
机不可失,晏慈轻轻将许放放在地上,悄悄欺进门口那守卫身后,点了他穴道,又封他周身几处大穴,那人气血阻滞,很快面露青紫之色,被晏慈一推便倒了下去,晏慈这才故意大叫道:“喂!你没事吧!”\r
声音吸引了外头两人,晏慈扒着牢门,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查看那人一番,对朝此处起身张望的看守道:“我是大夫,这人可能中毒了,你们快将他搬去通风处平躺着。”\r
那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见倒在牢门口的守卫口唇青紫、面色发黑,确似中毒之症,顿时心有戚戚,不情愿地上前,一人抬肩、一人提脚,有一人还问着:“好端端怎会中毒的?”\r
晏慈眨眼间已封住一人穴道,左手扯了另一人领子,狠狠掼在牢房木栏上,他双臂也颇为有力,一下便撞得那人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呼救,又被晏慈如此撞了几次,顿时口鼻、额头鲜血直流,数息间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r
晏慈低头看了眼那人,不知死了没有,但他虽然心中激荡,却不十分恐惧,当下压下颤栗,在另一人惊恐的目光里擦干手上溅了的血渍,弯身翻出钥匙开门走了出来。他冷冷睨了那人一眼,将许放抱了出来,又将这三人投入牢中,走到地牢大门口埋伏。果然半盏茶的功夫先前出去的一人便回来了,晏慈料理了他,想想扒了他衣服,夺了腰牌,又依样从另一人身上弄套衣服给许放,将钥匙掷进一间空囚室的干草中,背了许放出得门去。\r
外头竟是曲折的岔路,另有一石门似是捷径,但死死封着,晏慈研究了一阵,未见机关,似乎只能从外头打开,自己试了试,石门纹丝不动,想来以一人之力也是无法打开的。他沉默地望着黑洞洞的出口,进退维谷,在这里多留一刻便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但在这地下错综复杂的岔路中迷失方向同样危险。正犹豫之际,忽然听背上的许放虚弱道:“右……”他说完不得不停下喘息一阵,才慢慢又道:“左…中……右…左,左…左…右起…第……”再又没了声音,晏慈见他又昏迷过去,这才惊觉许放冷汗已湿重衣,忙按着方才记下的顺序前进,如此顺遂地走了漫长的一段,忽见前方六、七岔的路口,便知这是许放昏迷前未出口的。\r
晏慈也不由额角低下冷汗,正勉强静下心神之际,忽觉一阵凉意,是有微风吹过身子,晏慈站在每个分岔细细分辨,几度深呼吸后,鼓起勇气向黑暗中行去。如此又过了这样的两个路口,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段修得平整的石板路,石窟壁上插着火把,隐约可见一道石门,再往前便是一段阶梯,入口透着地面上的光亮。晏慈说不出是宽慰还是紧张,只是将许放托了托,让他头垂得更低,打起精神跑上台阶。\r
外头大门看守见有人匆匆上来,警觉道:“什么人!”\r
晏慈跑到他跟前侧身给他看自己腰牌,愤恨道:“下头那畜生竟然仗着会医术给我们下毒,有个兄弟着了他的道,这会儿我得快些给他找个大夫,再禀报苏大人咧!”\r
那人见他背上的人确实昏迷不醒,这几日人员调动面孔又不熟悉,看衣服眼熟便放行了。晏慈背着许放出来,仍不敢大意,走着走着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一头钻进周围粮仓草垛后捡隐蔽处朝着禁卫们集合处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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