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才不久前的帽酱她说的那句话——如果是以前曦月酱可是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问题而特别大费周章地对人解释呢,越是用力地解释就越是在刻意地掩饰什么。
阴阳寮的条例、明坂家的家训,和眼下的局面有关系,但未免有点远……曦月絮絮叨叨地陈述罗列着这些书面语,是为了铺垫什么。
她其实还在犹豫,但是我马上就没时间了。
因为现在曦月的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就像是在引火索上燃烧的火星,看起来不厌其烦,可是等到最后一定会连到炸药桶上的。
曦月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河君,不要为不是自己的事情而道歉……而且……你也没有犯错……错的是这个结界。如果不是在这个常识扭曲错乱的地方相识熟悉的话,我们……之间大概还不需要这么瞻前顾后,心怀猜忌。只是,我们必须作出选择了。”
曦月像是害怕起来般地抖了抖身子,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后,她重新睁开眼。这一次,她的闪闪发亮的星眸里仿佛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火焰。
“这几天来,我都有点回避这个问题,但是情况恐怕不是闭着眼睛当作没看到,就不存在的。我必须承认,我很享受……河君对我的支持。我很感激这一切,只是……结界已经存在太久了,你我的神智都不知不觉被改变了太多太多,拖延对我们都很不利。也可能结界正在借助着你我在互相感染影响对方的常识,就现在……就在这里作出决定。否则……”曦月似乎考虑好了什么,堂堂正正地对我宣布着。
少女的声线静谧,充盈着某种被压抑的感觉:“我知道这么说很不负责,河君……这些天帮助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只是,河君也变成了我的……某种破绽。我和其他的好朋友之间,是没有和河君相处在一起的这种……奇怪的感觉。再这样一直下去的话,连我自己也要变得奇怪了……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想……拒绝河君,河君说的一切,都让我……唔呜,明坂家的术者不该沉迷的,明明河君只是被我保护的庶民才对啊。”
我沉默以对。
“常识扭曲的深度很有可能是随着时间而加速的,我和河君的关系……究竟是不是被【扭曲的常识】而深度修改的呢……甚至……河君本人是不是被结界制造出来的用来迷惑我的美好幻影呢……我快搞不清了,趁着我还能思考……必须面对这个事实了。”
“哦。”
曦月所说的,似乎在之前已经隐约有所铺垫了。
不过当时感觉到她言行不一的矛盾心态,只是以为是小女孩对于“加深感情”的事情的害羞……
原来,如此啊!
确实,总感觉这一瞬间,似乎过去了很久。真的迎来这一刻的时候,我的心情似乎像是晴空般澄净。
“你相信命运吗?”
曦月说出的是似曾相识的话语。
我望着明坂的脸蛋,她也很认真地回望着我。那对明眸带着沉甸甸的心事,非常认真地在等着我的回复。
仿佛时间在倒带,上一次明坂对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她招揽我一起应付学校里的怪异。
其实也没过几天,但是在我心里却仿佛过去了很久一般,久得……
恍如虚幻的梦里。
不过上一次,至少那个时候还挺充满希望,甚至让人有种成为英雄的满满期待。
那个时候的曦月是向着我伸出手的少女,而现在……
这一次的“相信”,又代表了什么?
少有的共同点,那可能也就是我这样一个大男人被曦月这样身形娇小的少女逼得窘迫非常吧。
“因为我的任性,让河君一直迁就了我很久呢。不过是时候作出决断了……总该决定的……涉及到河君,我在动摇。被私人感情影响判断的话,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我自认为无法作出妥善的判断,所以我想将一切交给命运。所以我想将这份判断的希望……由命运决定!”
曦月的小嘴一张一翕,唇红齿白,还是那么的好看。
我也开口了,心里的忐忑不已竟然在开口的瞬间却反而平息下去,“那么,你想说的是什么?”
曦月说着话,掏出笔记本撕了两张纸出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抓阄。只要河君可以抓住写有【同】字的纸条,那么,大概就是命运允许我们并肩而战,我从此之后不会再作怀疑。而倘若抓住的是【勿】的纸条,那么被污染心智的河君便不能和我一起。我们之后只能单独行动,没有问题吧?”
曦月端起笔记本作垫,在左右两边的纸上如她所言的分别写上【同】和【勿】的大字。
【同】字圆谐婉约,【勿】字笔锋纵横,都很有名家的风采。
曦月写完后,将纸条细细地折叠好,在确定从外观绝对看不出里面的内容后,双手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变幻交换着。
“河君对我的帮助,我始终感念于心,衷心感激。但是作为被严重污染心智的你,我……我已经无法确定你是否能够和我一起。所以我犹豫了很久,直到刚才……我发现,我犹豫得过分久了,说不定这同样是被常识严重污染改写过的结果。如果河君抽中的是【同】,那么我将抛弃成见,心无顾虑地和河君一起协作。同样的,当河君抽中的是【勿】字,那么也请河君不要责怪我。这只能说明……是命运的裁定。”
少女的小手朝我摊开,白白净净的掌心上躺着两个纸条。折叠整齐,是工工整整的正方形。从外面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揣测到其中的字形的。
“河君,请吧!”就像是把郁积于胸的话说出来般的,曦月的可爱小脸上依旧闷闷不乐,但是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
不过……在她选择将压力放下的同时,这股压力口口声声被托付给所谓【命运】。换而言之是到了我的手上了。
我的手将抽中的阄纸,将决定我们之后的道路。
这种事情……这种重大的事情就用笔记本的区区两张纸来决定,让我有种GALGAME里常说的那种缺乏实感的感觉。
虽然在曦月说出我的问题已经到达她【无法忽视的地步】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了。
不过当时总有各种各样的因素插科打诨也就这么过去了快一天,终究还是要面对。
只是这轻飘飘的两张纸,让我实在难以抉择。我不禁苦笑:“有那么严重吗?”
“未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也不正常了……”曦月那好似夜空般深邃的黑色瞳眸看着我,肯定地答道。
像是要让我死得明白一样,明坂迟疑了两下,还是开口了:“河君身上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总感觉在变多。而昨天不顾我的阻拦打碎达芬奇的塑像,增加了我的怀疑,我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这么做的必要,而你还是这么做了。请注意,我的灵视感觉不到异常。而且河君那个时候的表情,让我很担心……那么,只能说明河君的心智污染到达了相当严重的程度。可是,就算是心里面明白,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警惕河君……”
“嗯……明白了。”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只能叹气。
曦月端庄地朝着我低下头致敬,那条干练的马尾辫一同垂落:“非常抱歉,这不是讨厌河君的意思,我也知道河君非常在乎我,我也知道因为我一个人的任性让河君各种奔波辛苦,而且昨天那么卑鄙地利用河君……对不起,我当然也可以理解河君已经非常努力了。唯独……击破妖魔的这种事情,是非常严肃、危险,也是专业的工作。并不是因为觉得可以,那么就是可以的。河君是我的朋友,嗯……我不能把朋友推进到绝境里。虽然很厚颜,但是我们之后还是好朋友。只是现在,必须作出一个决断了。”
“用抓阄来决定吗?”我只能继续苦笑。
心情,居然意料之外的平静。
也许我的承受压力的能力竟然意料之外的强大,也可能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之前的患得患失之下反而忐忑紧张,可是等到曦月真的开口后,事到临头的这一刻,反而变得轻快了不少。
“嗯……河君也可以使用自己觉得适当的方式来……表述命运。”
曦月对着我施以似乎是古代的礼仪,这种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毕恭毕敬了,反而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曦月这个家伙……看起来一直低姿态地低着头,究竟是不敢面对我的失望,还是这样表示无可回转的意思呢……?
毕竟,交流就会产生选择,选择……令人迟疑。
按理来说,我大概应该被这样对待而生气难过吧。
但是,她没错。
当整个学校都陷入到常识洗脑之中,哪怕是我和曦月自己都无法确认自己的哪些记忆和常识是正确的,【确定】这件事情的本身也的确失去了意义。
搞不好闭着眼睛的二选一,在这虚无的可能性里反而是最优解。
但是明坂曦月的这种自说自话,还是让人……心情复杂啊!
但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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