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倒不生气,不好意思地笑着。
“大哥,你有什么需要就直说,我们商量着来。”潜真心中暗叹,谁说农民就淳朴了?这大哥收了两张皮,拉到半路不走,指定要加价。
大哥抹了抹嘴,脑袋快低到裤裆里。
“讷瞅见你们那堆皮里有几张虎皮。”
“你想要虎皮?”
大哥摇了摇头:“讷那鸡巴有一两年不咋硬了,讷媳妇嘴上不说,每次肏屄的时候,出的水儿不多。讷寻思,你俩有虎皮,是不是有虎鞭,听说这玩意补鸡巴。”
无猜小脸羞得通红,啐了一口。
“流氓!”
潜真笑了笑:“有的,这就给大哥。只是希望大哥能帮我多弄点朱砂,我不白要,我换。”
他从那捆皮毛里掏了掏,拿出一根软软的生肉交给大哥。
“恶心!”
无猜轻踹潜真一脚,侧躺回草堆。
大哥却如获至宝:“好说,好说!今夜来就试试!”这之后大哥不再耽搁,兴冲冲埋头驱车。
一个时辰之后,浓荫密柳处陡然一转,一片小塘现了出来。
几只白鸭嘎嘎敷水,岸边垂柳下蹲着几个捉鱼摸虾的孩童。
“讷早就跟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说过了,不要往那水深的地方给挤,非得给挤,信不信讷捶死你们?”
大哥嘹亮的嗓子一放,几个小童慌忙忙溜向深深草丛,还不忘向他转过身吐舌头。
“去!小兔崽子!”
大哥笑骂一声,轻哼起歌。
晃悠的牛车颠得他的歌声零零碎碎,一股慵懒安详。
潜真坐起身来,四下张望,这小池塘岸边围了一圈长草,有两条细细草径兜转,想来是进出村子的小路。
深草后偶尔漏出一角厚厚的干茅草,是茅屋顶。
牛车转过弯来,印上小径年深日久车辙痕迹。
耳听得前方乱糟糟的,几个穿着干净的人骑驴相向而来,口中叫骂着:“瞎了狗眼了?给老子让路!”
扬长而去。
大哥兜转避开的牛车回到路上,快赶几分。
“看把你们牛的。”
“大哥这些人是?”
“这些是那王瞎子手下的泼皮,专给他干些欺男霸女的营生。不知道咋地来了讷们村。”
再转个弯,见村口处围了一群人。
眼尖的村民看见牛车,忙迎了过来。
“哎呀,黑蛋娃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今这事咋办?”“富添叔这是咋地了?”
大哥黑蛋拽住牛车,跳下地奔了过去。
潜真和刚坐起来的无猜也跟着下了车。
几人分开围观的村民,只见地上流了不少血迹。
旁边放了一扇门板,上面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面色苍白,闭着眼,半边身子都是血。
破旧的粗麻经血一浸都快融化散烂了。
他右手搭在门板边沿,手腕处几乎尽根断开。
“怂娃!”
黑蛋忙扑了过去,猛从自己袖子上扯下一条布。
小心翼翼地绕过年轻人小臂紧紧绑住。
这时年轻人的右腕才渐渐止血。
断口皮肉粘连,丝丝缕缕,显然是钝器所伤。
“这谁干的?这手都断了!你们他娘都是死人?不管管?”黑蛋蹲着,眼睛通红,声音有颤抖。
村民们都低下了头,没人再出声。
潜真分开身前的几个人,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一瓶伤药,蹲在黑蛋旁边。
“诶诶!你这娃干啥,这可不能乱弄,可不是玩滴!”一个村民抓住了他的肩膀,口气很冲,不敢回应黑蛋,却将火气撒在了潜真身上。
其他村民也开始附和,看潜真年纪小,纷纷出口教训。
无猜一把将潜真拉起来,瞪着村民们。
“没良心的狗东西!我们好心给他看看伤,你们不让看就让他死好了!这么好的伤药给你们这些白眼狼用是浪费!”
村民们都诧异地打量着两人。
见他们身上披着狼皮袍子,不伦不类的。
开始攻击他们的来历和打扮。
无猜小嘴伶俐,也反以唇舌,一个接一个地数落起来。
潜真看着她小嘴如崩豆一般,明白她在维护自己,又是怜爱又是好笑。
“好了,不要吵了!怂娃真要死了!”
黑蛋暴喝一声。
村民们立即闭嘴。
黑蛋看向潜真,询问道:“小哥你真能救他?”“我只是试试,救不救得了两说。”
黑蛋一咬牙:“反正横竖也是个这,那讷就拜托你了!”
无猜闪身挡在潜真身前,扬起小下巴:“我们还不治了!省得死了怪罪我们!”
潜真也没有动,看着黑蛋。
黑蛋点点头,环顾四周:“咱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治好治不好那是怂娃的命,小哥只有恩情是没有过错!大伙,给句话呀!”村民们跟着说了一句。
“小哥,拜托了,只有你能救他的命了,赶紧救救他!”潜真暼了眼黑蛋,觉得这老小子看着朴实,心眼实际挺多。
自己都说了只是试试,他却说拜托自己救救年轻人。
话里话外是自己能救他。
这是为了让自己出全力。
不过,这种事也没法计较。
蹲下身轻轻拿起年轻人的手臂,年轻人呻吟着,抽搐了下。
“这手是接不上了,骨头都变形了!”潜真心中惊寒,这下手可真够毒的。
他冲黑蛋招招手:“找几个人按住他,给我把刀,要小的锋利的!准备好热水,最好是有干净的布。”
一番忙活之后,总算将烂肉削尽,包扎好了。
潜真将割下来的断手和那瓶伤药一并交给黑蛋。
黑蛋看他的眼神已经透出一股欣赏。
“兄弟你年轻轻的,就敢眼都不眨生割活人的手,这一看就是上战场的好料子!”
“大哥说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蛋看了看方才迎他的富添叔。
富添叔皱着眉头,从腰带上抽出一杆,伸进腰边的一个布袋中转了转,叼在嘴里。
在袖子里摸索出火石,慢吞吞的打着。
黑蛋伸手抢过了火石,急道:“富添叔,你就别磨蹭了!”然后将火石磕了几下给他点着。
富添叔眯眼深吸一口,将烟雾叹了出来。
潜真和无猜眉头一皱,觉得这玩意呛得很,怎么老头还挺享受。
“这事啊,说起来怪怂娃,咱理亏。”
富添叔皱着眉头,顺着烟雾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说甚?把人手都捣下来了,还怪怂娃?”
富添叔看看潜真和无猜,向黑蛋打个手势,先走了开来。
无猜秀眉一拧,就要发作。
潜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黑蛋挠挠头,歉然道:“你二位不要见怪,富添叔人老了怂了。讷不听他的,你们是大恩人,应该知道这事的经过。”
“哼!我们还不稀罕呢!”
无猜瞪了他眼,高声冲富添背影叫着。
“兄弟,你看这……”
黑蛋也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跟着富添走。
潜真笑了笑:“救人救到底,看看还有什么能帮忙的。”无猜小嘴一撅,甩脱了他的手。
“好好,两位请。”
潜真再次握住她的小手,无猜胳膊用力,却没有甩脱,更加生气和委屈。
好心替他出头,他却不领情。
耳朵一热,听潜真凑到耳边小声道:“这地方的村民排外,不露几下,估计很难和他们做买卖。我们需要朱砂和符纸,也需要盘缠。”无猜没看他,轻哼一声,还是被他牵着手拉走。
富添见黑蛋带着两人跟过来,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走了。
吧嗒着烟杆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是怂娃的父亲病重,他家穷既没有黄纸也没有朱砂,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别人讨。
心一横准备空手套白狼,假装有钱,去找王瞎子买符纸。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被当场毒打一顿。
如果这样也就算没事了。
可怂娃救父心切,硬是在镇上猫到天黑,偷了几张符纸,还放了一把火。
据那几个来断他手的泼皮说,恰好清宁观的道爷来找王爷叙旧。
轻轻松松便知道了何人所为。
富添吧嗒口烟,愁眉苦脸地长叹口气。
“这事么办法,明个还得杀头猪找几个小伙子给王瞎子送去。服个软,好好央企央企,这村里还要用他。这个衰怂娃!平时三脚踢不出个屁,坏事害人可是一把好手!”
无猜冷哼一声,刚想张口骂老头没同情心就被潜真抓了抓手。
黑蛋脸色已经铁青,抓起一块土块重重摔在了地上,碎屑四溅,尘土飞扬。
“送个屁!王瞎子干过甚好事?怂娃做的对!娘的,他捣烂咱们的手,咱们还给他送礼赔罪?”
“那你说咋办?”富添被他吓了一跳,也有了几分火气,站直身梗着脖子吼,“你孙天高是能人!你去把王瞎子捶服了!你来治这十里八乡的病!”黑蛋张了张嘴,面上涌出一抹无奈,但还是愤愤哼了一声。
“两位,怂娃的父亲还病着吗?”
“那可不?估计也就这两天活头了。”
富添瞥了潜真一样,语气冷冷。
潜真假装没看到,对黑蛋道:“大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试试看。”他其实不会医术,方才治伤什么的也不过靠着多看了几本书。
只是自那天悟出画符运符的方法后,对天地人身的灵气感知和领悟都上了一层楼。
于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灵气来治病或杀人。
怂娃的爹,是个完美的实验品。
他生命垂危,死了也怪不到自己,活了那就是显露本事的好机会。
黑蛋眼睛一亮,对富添道:“讷这兄弟可是修道的!本事大的很!”富添哼了一声:“王瞎子也说自己是修道的,符纸时灵时不灵,起码看着像个道士。”
他上下打量潜真无猜几眼。
不言而喻,二人身上只裹了一件狼皮外袍,别说道士,就是一般人也没见过这样的。
“王瞎子那符纸是大病不灵没病灵!看看又没坏处,我这兄弟和他媳妇可是真神仙,富添叔你是人老眼浊,不识真人!”
无猜红着脸低了头,嘴角翘起。
潜真却心中一惊,这黑蛋确实是个能人。
现在时已仲夏,虽说山野之间气候温凉,可也是盛夏啊。
而两人裹着皮袍却不见一点汗迹,自是身上小开了符箓。
一张水气符,一张阴气符,合用,可生寒凉之气。
与鬼妇大战之后,潜真对符箓开门之法更加得心应手,现在小开也可控制符气大小。
因而水阴二符只供降温却不伤体。
村民们都因自己和无猜打扮而轻视,只有黑蛋以此推断出两人非常人。
看来日后行走,千万不能小觑他人。
“就是这里!”
黑蛋当先进了屋。
果然是村子里最破的屋子。
甫一进屋,潜真便鼻子一皱,一股屎尿夹杂着湿潮腐烂的味道顶进脑门。
他忙回头对无猜道:“你要不在院子里等我?”无猜瞪他一眼,越过他进了屋子。
潜真耸耸肩,走到躺着的那人旁边。
屋里没有床榻,只是两堆稻草。
怂娃已被送了进来,门板就放在稻草上。
怂娃的父亲皮包骨头,也已经神志不清。
人间之苦,怎能不让人触目惊心。
潜真引动周围灵气,在胸前循环,伸指装模作样地搭在老人手腕。
将一丝气息输了进去,一股阴煞之气便自动顶了上来。
潜真一惊,身子一振。
莫非是那鬼妇所为?
“大哥,村子里可走失过一个少年?”
黑蛋张大着嘴:“哎呀,神了!兄弟,你摸了摸他就知道他小儿子走丢了!”
潜真攥了攥拳头,心中大恨。
那鬼妇残害人命,竟就这样毁了一个家。
围堵在屋里屋外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但仍有不少人斜眼撇嘴,觉得是骗人把戏。
“大哥,我应该可以治好这位老伯,只是需要黄纸和朱砂!”有的围观村民眼神中鄙夷带着几分自得,分明在说,看看,他露陷了吧?
黑蛋环顾四周,见无人应承,骂道:“看看你们一个个那个鸡巴样!要你们几张黄纸跟肏了你老婆闺女一样!留着真能治病?外头那些个道士能给几个钱?能发财!”
富添叔暼了一眼潜真,皱皱眉,对身旁一年轻人耳语几句。
那人奔了出去,不一会抱了一张大的黄纸,裹了一个皮包袱跑了进来。
潜真接过,从背上包袱取出笔来。
裁了一份符纸大小的黄纸,蘸了朱砂,悬笔而停。
“闲杂人等给我出去!”
凛然生威。
村民们都齐齐退了出去,之后才窃窃私语撇嘴斜眼。
潜真凝神化气,凝于笔尖,如水泻地般绘完了一张阳气符。
寻常黄纸朱砂可要比包袱里的好画多了,只是灵气没有那么多。
不过也够用。
在富添和黑蛋的注视下,潜真双指拎起符箓,小开符门,贴在了怂娃父亲的额头。
老人全身抖了一下。
一瞬间,整个屋子的臭气可感得淡了下来。
潜真试探着再开一分符门,老人呻吟着,身上发紫的皮肤开始淡化。
“诶呀!”黑蛋重重拍了下富添叔肩膀,差点把他拍到地上,“你敢说这不是神仙!”
富添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曲着膝盖,眼看都要跪下膜拜。
无猜得意地翘着小脑袋,哼了一声。
“好了!”
潜真抚开已化作飞灰的符箓,松了口气。
老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哭喊:“我的儿子!”潜真重重一叹,转过身来,却惊得一哆嗦。
适才还冷嘲热讽的村民们全都跪了下来,争先恐后地叫喊着,要求一张神符。
潜真叹口气,笑道:“好!但得拿朱砂黄纸或银两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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