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带国家又朝他靠近一步,直接把美国从英国的视线里隔了开来——这下他们的距离更远了。\r
「你看上去真伤心,」俄罗斯歪着头打量英国,「你看,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你受伤了。」\r
俄国人的语气淡然,却让英国脑里一白。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注视对方的脸。\r
俄罗斯也低下头望着他,高大的身躯在瘦削的英国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你在花圃里种玫瑰时,明明会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他的声音很小,小到他身后的几位东欧国家都听不见。他们迷惑地打量英国,不明白向来不融洽的两人有什么值得寒暄。\r
英国却已经无暇去顾虑那些视线。他的心脏像被紧紧攥住。\r
在花圃里种玫瑰……他曾几何时会和俄罗斯产生那样的交集。\r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莫非他、怎么可能……\r
英国强装镇定,依旧压制不住声音的颤动:「俄罗斯你、你……是不是、记得那场梦……」\r
俄罗斯眯起眼睛:「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r
「伊万.布拉金斯基!」\r
英国伸手攥住俄罗斯的围巾,因为有过前车之鉴,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音量。\r
俄罗斯一愣,他慢慢收敛笑容,紫色的眼睛像蒙上一层雾:「你不应该用那个名字叫我的,英国君。」他握住英国的手腕,轻轻拨开,重新把围巾整理好。\r
「你知道,我们不该有那些名字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又像沁着凉意。\r
「我们……」\r
「梦都是多余的产物呢,英国君。」在转身离开前,俄罗斯用怜悯的语气对英国说。\r
血脉和心脏无序剧烈地跳动,他的背脊发凉,额上不停地沁出冷汗。\r
俄罗斯到底在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如果……是不是有可能,那场梦……并不是幻觉。\r
他蹲下身来,浑身发抖,脑中一片混沌。有其他国家从他身边走过他也完全来不及躲避,被推搡得差点摔翻在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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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在英国身旁蹲下,一手搀扶他,另一只手臂阻隔其他人靠近的脚步。\r
阿尔弗雷德……\r
英国挣扎着抬起头去看旁人,青年有着淡金色发丝和冷淡英俊的脸——是挪威。向来神情淡漠的北欧青年正露出少见的担忧:「英国,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我带你去休息室吧。」\r
「……好。」英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睛的余光扫过美国,美国就站在离挪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半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英国顿时失落起来。\r
如果走上前来的人是美国是好了。\r
——然而即便来的是美国,又有什么不同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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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傻。\r
英国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自嘲地笑起来。\r
那片海洋,那个朝霞覆盖着的、包围着阿尔弗雷德和他的海洋,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溺毙其中的海洋,并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地方。\r
那全是他虚构出来的。他以为已经能这样说服自己了。\r
挪威移来一把椅子坐到沙发旁,看着仰躺着的英国,他轻声说:「你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那声音总是那样冷静自持,仿佛外界的事情无法影响他一丝一毫。\r
这种感想让英国突然心生羡慕,他把头转向沙发里侧:「我……最近做了一个梦。」\r
「是个好梦吗?」\r
「是的……非常漫长、美好的梦境。」英国的声音带着哽咽。\r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r
挪威叹口气,他把手放到英国的肩膀上方,摩挲着趴在那上面的小精灵:「看,你的小精灵是多么担心。」\r
英国很快地擦了擦眼睛,他转过脸来,眼圈发红,那双翡翠绿的眼睛注视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小毛团。小精灵移到英国脸颊旁,轻轻蹭了几下。\r
挪威把视线转向窗外:「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是很难被理解的。」\r
我们这样的存在。\r
「英国,你知道‘鲁珀特之泪’吗?」\r
「是关于……物理学的那个吗?」\r
挪威点头,不再言语。英国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r
「鲁珀特之泪」,经过高温熔化和冰水冲刷过的水滴形玻璃,即便高速发射的子弹也无法把这样的玻璃击碎,然而只需在玻璃的细长末端施加一些外部压力,就能让它彻底粉碎。\r
我们这样的存在,生而为国。看似坚韧,却又……\r
「不要变成那样。」\r
挪威的声音轻轻落下,他把头扭向窗外,手指轻敲座椅把手。\r
英国的心脏如同被一阵凉风拂过,瞬间平静下来。他抬眼望着挪威的侧脸。\r
向来表情不多的青年淡淡地微笑起来:「就算是我那些热闹的亲友,也未必理解我。比如——他们就看不到精灵,有时还会害怕。」他指指自己身后,体积庞大的森林精灵委屈地「嗷呜」了一声。\r
看着精灵那看似威武的脸上显出的可怜表情,英国心头一软,轻声笑了:「谢谢你这些安抚人心的话。挪威,有人说过你像个心理医生吗?」\r
「我们这样的人,不学点自我安慰的方法可不行。」挪威看着他,淡紫色的眼睛写着温柔,「就算我们不能被理解,但至少还有休息的权利。」\r
「……」\r
「你那么聪明,知道该如何处理的,英国。」\r
「谢谢你,挪威。」\r
「这是我的荣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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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和八月份的紧凑行程结束后,英国终于回到伦敦郊区的庄园大屋。\r
他把行李箱搁置在门口,小精灵神情不安地靠拢过来,小声告诉他兄长们都不在家。这让英国紧绷的情绪放松不少。他神态疲惫地走进客厅。\r
挪威的建议很有道理,他也许该让马里欧帮他安排一段休息时间。他漫不经心想着,目光在起居室环视了一圈。\r
正中央的餐桌上摆放着白色陶瓷果盘,果盘上是堆成小山的青苹果,鲜亮绿色在阳光照射下,仿佛能看见果实溢出的香气。\r
英国猛地睁大双眼。\r
——「青苹果的颜色跟你的眼睛很像,很漂亮!」\r
他还能想起和阿尔弗雷德最初相识时那句热切的赞美。美国人说那句话时声音里满是笑意,那眼睛里的光芒……是爱。\r
阿尔弗雷德给予他的爱。\r
英国的肩膀和手臂同时颤动起来,他咬紧牙关,大步上前把那盘水果掀翻在地。果盘落在地上瞬间破裂,果实咕碌碌地滚向四周,陶瓷的白色碎片在他翡翠绿的瞳孔留下分裂的残影。\r
啊——啊啊——\r
英国站在原地大口喘气,他的手紧紧攥着衣领,扬起的嘴角堆满自嘲,那双如绿色森林的眼睛却蓄满泪水。他的神情是那样的绝望,以致小精灵们只能怯生生地躲在家具旁。\r
这些古老的魂魄体陪着英国走过漫长的岁月,它们见过寂寞的英格兰,沮丧的英国,步入低谷的英国,自怨自艾的英国……它们总能想出些小魔法和俏皮话语去安慰他。但此时的英国却让它们全然不知所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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