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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在其他国家或不屑、或敬畏、或看热闹的目光下迈开脚步,慢慢地朝英国走来。\r

英国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想开口说些补救的话语,声音却被浓重的铁锈味堵在喉咙里。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年在一整片寂静中来到他跟前。\r

不要有所期待,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英国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会议室的空调太冷了,否则怎么会浑身发凉。\r

美国把右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隔着布料传来的手心热度让英国惊讶地睁大了眼。那熟悉的温暖让他想哭。\r

然后美国俯视他:「你是怎么了,英国?」一如既往地称呼他的国名,并在句末加重了语气。那语调的变化英国听得真切——那是不点破的小小提醒,提醒他注意称呼。\r

提醒他违反规则了。\r

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又重了些,英国终于反应过来。他咬着嘴唇,用不太自然的姿势挣开美国的手掌:「我……很抱歉。」 \r

「真奇怪啊,你居然会道歉。」\r

美国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干脆地收回手。那笑容像隔着一层雾,让英国的心无法自制地抽痛起来。\r

「啊……」\r

美国没有当众责备他,也没有说些嘲讽的话语让他难堪。相较于对待其他国家,美国已经很纵容他了。\r

「如果你是在担心核协议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上司很满意,我们会合作愉快的。」美国声音里的笑意让英国背脊发凉。站在面前的人是美国,微笑下是不容抗拒的力量。\r

英国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就像二战时那样……合作愉快吗……」\r

「二战?怎么会突然提到那时的事?」美国反问,又接上一句,「不过你要这么理解也行。」\r

「美国……」\r

英国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拉住美国的西装袖口,「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上司的许可,你会那样驾着战斗机……飞奔到……英国这边来吗?」他知道这种假设很愚蠢,这种提问毫无意义,却无法控制思绪从嘴边倾泻而出。\r

「就算想也不可以吧。我身后有着大批反战的国民啊。」美国回答得直白,「不过德国和日本那种行径,怎么可能不出手阻止。真不像你啊,竟然问这种温吞的问题。」超大国低头打量着英国。\r

是啊,真不像我。英国往后退了一步。\r

如果是阿尔弗雷德的话,大概会回答「当然!这还用问吗?亚瑟需要我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跑去你身旁的!」为什么要提这样愚蠢的问题。简直无可救药。\r

「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美国无奈地耸肩。\r

那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却足够让英国为几十秒前的自己感到羞耻。\r

他还在妄想,妄想着阿尔弗雷德就站在这里。\r

怎么可能是。\r

美国会炫耀他伟大的宇宙探索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会把他拉到怀里诉说旅行者一号在宇宙航行中也许寂寞。美国会认真地宣布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全球战略计划,不会在众人的包围中亲他的脸,厚着脸皮说把恋人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屏保理所当然。美国会在七月四日的盛大烟火演出里说我早就超越当年的你了,不会在烟火绽放的时候用毛毯裹住他的身躯说要给他温暖。\r

他不会开着重型机车带他穿行在小镇,不会在海边握住他的手表白,不会拉着他在雪夜中奔跑。他本来就不是那个和他拥抱、接吻、牵手走过不同季节的美国青年。\r

经历这些幻觉,醒来后还不愿舍弃,对本该稳重冷静的国家来说已经是种耻辱了。那不过是小精灵们善意的魔法,让他经历了一场漫长又可怜的梦境。醒来以后只剩下虚空。\r

巨大的悲伤、羞耻、难堪糅在一起包裹住英国,他的脸色和嘴唇异常惨白,他此刻只想立即逃离这里。\r

像是留意到英国的难过神情,美国叹了口气。他伸手拂过年长国家的额头:「你那对眉毛皱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夸张。」他伸出的手一瞬间迟疑了下,在英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又很快收回。\r

英国全身僵硬地愣在原地,他茫然地看着美国转身向其他国家打听自动贩卖机的位置,并在得到礼貌的答复后直接走开了。\r

美国没有回头。\r

对的,美国不需要回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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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捂着嘴跑进会议室西侧的休息室里,在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后,他终于脱力一般地瘫软在地,任由身躯和头颅倚靠在墙上。\r

悉心打理的头发已经凌乱,衬衫和西装皱成一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英国挣扎着蠕动到垃圾桶旁,止不住大声咳嗽,连续吐出好几口血,把垃圾桶溅得一片狼藉。\r

真是太糟糕、太丑陋了。\r

听见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英国警觉地抬头,视线对着的是葡萄牙和加拿大担忧的神情,他才把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r

加拿大快步跑到英国身旁,一言不发地用手帕为他擦去脸颊上的黏腻血丝。\r

葡萄牙也蹲下身来:「英格特拉,你还好吗?你需要些什么药物,吗叮啉?或者莫沙必利?」\r

「也许我该去找德国先生,他身上似乎总是带着些胃药……」\r

「去找基尔……不、普鲁士……」英国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他虚弱地回答。因为他是药剂师……\r

「英格特拉,你到底怎么了?」\r

葡萄牙伸手扶着英国的肩膀,他的语速缓慢又带着几分疑惑:「普鲁士……已经不在了啊。」\r

英国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r

他想起那个骄傲的日耳曼青年总是咧着笑的嘴角,还有豪放的大嗓门。那个青年在梦境里对他说:「我是东德人哦。」\r

「没办法,我的手一到冬天就冰冷。」\r

「第一次见面还觉得你浑身带刺,像颗仙人掌似的,现在这样好多了。」\r

那个人……是普鲁士。从二十多年前起不再是国家,如今已经不知消失在哪方的普鲁士。\r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那小镇的药店,而是那堵被砸碎的、曾阻拦无数生命和希望的城墙,位于那条分界线的柏林墙。那时候,银发青年和他强壮的弟弟互搂着肩膀,那嘴角的弧度是那样骄傲,人民的呼声包围他们,礼花和彩带散了他们满头满身。\r

——这一点也不好。\r

普鲁士,你这个可恶的、狡猾的家伙。擅自卸下国家的身份,姿态那样潇洒地离开,简直、简直就像在嘲笑我这样的可怜虫。\r

——而我不能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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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去意识前,英国挣扎着用双手捂住了眼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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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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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悄悄地议论:英国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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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行程密集得出乎英国的意料。与欧洲各国的会议、皇室成员的出访、与非洲国家的进出口贸易协定……他不得不带着随身行李箱在白金汉宫住下,方便随时前往唐宁街,并且还要在行程中安排空档复查健康状况。\r

和首相的会议结束后,英国的身体重重地陷进休息室的沙发里。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郊区的庄园大屋了,失去照料的小玫瑰园想必又变得更加破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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