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肩并肩挥洒热血,为相同的理念奋斗,直到我们为之贡献的伟大胜利彰显为止,美英两国会共同进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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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仿佛还近在耳旁。那位自负又狡猾的政客,在那一年的感恩节演讲上几乎落泪。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那篇演讲稿的呢。是因为自己当时满身疮痍的面貌实在太过落魄吧,昔日的帝国竟然沦落成那般面貌。\r
「我现在也很狼狈吧……比那个时候还不堪。」英国把脸颊深深地埋进膝盖。\r
「别嘲笑我,邱吉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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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质上好的西装,颜色清爽的衬衫,一丝不苟的领结和袖扣。如果对应的不是这样单薄的身躯、苍白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眶,他确实该自傲地说声「这就是合格的英伦绅士」。看着镜子里的身影,英国不屑地笑了笑,用手帕拭去嘴角仅剩的一丝血迹。\r
七月即将到来。\r
早已规划好议程和会议文件的金融峰会如期举行。这类会议的重点永远在各国上司身上。他们是国家,也只是国家,在这样的场合不过是形式上的陪跑。\r
首相和唐宁街10号的工作人员在会议场地穿梭忙碌,英国则独自站在会场入口,直到他熟悉的那些面孔一个个出现。\r
高大严谨的德国人,总是活泼的意大利人,烦人欠揍的法国人,严肃的瑞士人,总是温柔的加拿大人……在看到英国的身影时,他们友好又疏离地问候:「你好,英国。」\r
不,不是国人,是那些国家本身。\r
「你好,感谢出席今天的会议。」英国机械地回答,脸上神情略显木讷。眼前明亮立体的写字楼窗户、特地挑高的大堂天花板都在提醒他,此刻站立的会场是规整并进行过彻底安全检查的商务大厦。这里是伦敦,不是那个小镇。并不存在那个小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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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国的上司和工作人员按时进入会场,国家们则被安排到另一间会议室,他们与相熟亲近的国家打招呼和寒暄,互不友好的国家则无视彼此,总能保持恰当好处的距离。\r
一如既往的现实世界。\r
「英国先生,您看上去很疲累的样子呢。」\r
加拿大从会议室的茶水角端来一杯红茶递给英国。\r
英国看着对方的动作一愣,抬眼望向加拿大,青年的双眼一如既往地温柔。他迟疑地回答:「啊,嗯……」\r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也凑了过来,新西兰打量着英国的脸色:「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呢,没事吧?」\r
「说什么傻话呢,纽兹!因为快到七月了啦,七月份!」澳大利亚的大嗓门一如往常,他一手松开领带,一手把蛋糕往嘴里送,「为什么不准备咸味点心呢?牛肉小汉堡更好。」\r
「澳兹,你太吵了。」新西兰眯着眼睛笑,手指却使劲地戳向澳大利亚的背脊。\r
会场的各个角落,西欧的国家们已经斟上红酒互相调侃,北欧的国家聚在一起闲谈,来自中东的石油国家朝他们投来毫不掩饰的敌意视线,东欧的国家则皱起眉头,显然对那些喧闹也感到不满。\r
各自划分着清晰的界线。\r
确实,是这样的现实世界啊。\r
「英国先生?」加拿大伸手拍他的肩膀,英国苦笑着摇摇头。他打算为自己再斟上一杯红茶,一转身,视线和脚步都被钉在原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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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青年正从门口走进来,剪裁合适的西装衬出他厚实的骨架和肌肉。浓金色的头发用发蜡往后梳起些,刘海分界处一束逆着重力的前发扎眼地立着,蓝色双眼在眼镜片遮挡下仍旧神采奕奕。\r
是美国。\r
他在会议室门口环视一周,人群的交谈音量明显往下降了一级。然后他的视线停在了英国身上。\r
英国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
年轻国家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那嘴角骄傲地上扬,眼里却读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他在英国面前站定,低下头。\r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径直在英国周围流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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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英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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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称呼让英国一瞬间如置身冰窖,彻骨的冷。\r
啊……是美国。\r
这里的美国也有着「阿尔弗雷德.F.琼斯」这个人类名称,却不是那个阿尔弗雷德。英国不曾用那个名字呼喊美国。美国也未曾用「亚瑟.柯克兰」这个名字来称呼英国。\r
他是国家,他也是国家。他们的关系看似复杂,又如此简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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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美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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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艰难地仰起下巴,脸上强装镇定,送上今天不知第几次的单调问候。英联邦的成员站在他身后跟着打招呼。\r
英国想找些话题开启正常的对话,经济、石油开采、新型武器的研发,随便说些什么都好,然而他的脑海却一片空白。\r
有节奏明快的音乐响起,是美国手机的专用铃声——变奏版的《星条旗》。美国后退几步才接起电话,却丝毫不在意音量:「收到。驱逐舰上配置了多少架舰载直升机?好,就分配到阿拉斯加第17管区吧。」他触点屏幕结束通话,眼神带着挑衅扫过刚走进来的俄罗斯。\r
即便在六月,俄罗斯那标志性的围巾依旧如影相随,他显然故意无视美国的眼神,笑眯眯地朝英国点点头。\r
英国浑身发冷。他飞快地低下头,视线悄悄回到美国身上。那高大身影已经移动到人群中间,与埃及和中东的石油国家们交谈起来。他站在那些戴着白色头巾的人群里更为显眼、且无畏。\r
他是美利坚合众国,站在世界顶端的男人……和国家。\r
周围国家的交谈声又大了起来。置身这虚假的热闹只让英国一阵恍惚。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推着他走向门口,似乎又低头向他交待了些什么才走开,然而他已经听不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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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会议室里的重点对象结束交谈后,美国转身往外走,显然是要离开。他飞快地触点智能手机的屏幕,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英国,扬起嘴角一笑。\r
英国感到呼吸困难,溺水一般的窒息。\r
停下来,停下脚步。拉住我的手,抚摸头发。随便什么举动都好,给我一点证明吧。即便是……即便是幻觉,或梦境。\r
超大国神态自若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并走远。\r
英国飞快地回头,朝美国的方向大声呼喊:「阿尔弗雷德……!」声音近乎嘶哑。\r
会议室里原先细碎的聊天和嘈杂陡然静止,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r
欧洲、美洲、亚洲、大洋洲……几乎在场的所有国家都把视线投向了英国。那视线里成分复杂,有惊讶、有疑惑、也有嘲弄——除了美国之外。\r
美国在门外站定,转身。他略低着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于是英国看不清他的表情。\r
突如其来的沉默和注目让英国顿时慌张起来。\r
他喊出了美国的人类名字——不该是这样的。这里不是梦境。阿尔弗雷德.弗斯特.琼斯,那不是该在这里呼唤的名字。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r
为了不被周围发现他正浑身发抖,英国只能用力地纂住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收拢的身躯如同受惊的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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