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军抓来了老者,要求老者和他们一起安排计划,我们要在这个大地上留下永久性的伤痕,污染数平方公里的美丽土地,但,那是正确的。”
“我察觉,你不再提及爱德华将军了。
他的死一直是个谜,我们炮击指挥部成功是之后的事情,但在你口中,指挥权在此时已经移交给了副将。”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说我是哥伦比亚的英雄。
他们觉得,我在最高上级阵亡之后,和副将一起重振军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可悲的事实却是,我在生还之后拖着被剥皮的猫一样的身体,想回到指挥部去看一眼,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前线,或者逃跑了,一路都没有人,我就这样到了指挥部大门前,我说我是来汇报爆破情况的,而且我当时确实看见了爱国者的队伍沉入水底,门卫就放行了。
我一进去,就听到爱德华将军在准备对乌萨斯投降。”
“我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哪怕你才十六岁,我也完全能预料你的行动。”
“阵亡率已经接近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半年里,至少有七万军人死在了冻港,这还不算平民和民兵,也不算州立武装。
按照哥伦比亚的军事法,阵亡高于百分之六十就可以投降,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完全是被允许的。
他本来是个钢铁般坚强的军人,家祖孙三代都为哥伦比亚这个国家血撒疆场,爱德华将军绝对不怕死,他只是终于坚持不下去,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比死可怕,就是送出无数和自己一样的人,让他们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去结束自己本该光辉灿烂的人生。
罪恶感压垮了他,一个送光了将士又把孩子们送进地狱的将军,根本不配当军人,这就是将军打算投降的原因。
冻港已经毁了,就算赢了这一场,乌萨斯也还有好几只集团军可以调来,将军确定我们已经输了。
他想要保护我们。
但我对他举起了枪。
一个最荒唐最滑稽的笑话,一个打算自我毁灭去保护孩子和下属的男人,被他拼上全力打算保护的人掏枪击毙。
副将立刻冲了进来,把我打翻在地,准备就地正法,可在他看到将军准备投降的电报时,他收起了武器。
然后拿出之前我所说的老者送来的信件,为了国家的存续,他告诉我,他决定把整个冻港炸碎。”
今天,在哥伦比亚东北部的冻港国家公园。
冻港战争遗迹的前面,深不见底的坑洞里,有片绵延不绝的源石沼泽,荒漠锁死了周围的一切,却唯独埋不住那片来自地下的泥沼,炙热的源石融化成各种形态,在毫无生机的死亡国度里面四处翻腾。
哥伦比亚政府用了二十年才终于完成对那里的有毒物质封锁。
爆破永久改变了这里的气候,原本美丽的雪国变成了干热的废土,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过了四十年,哥伦比亚才完成水利工作,开始对爆炸废土的填埋绿化。
“在术士完成巫术之前,哥伦比亚就点燃了矿脉。
爆炸持续了九个小时才终于停下,在地面上留下的创口相当于一条海沟的深度,所有一切都毁了,乌萨斯大军无敌的攻势化为乌有。
集团军不知道矿脉的存在,也就无从预防,整只集团军,连同后勤部队都被卷了进去,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人也在源石辐射高涨的焦土上艰难求生。
一周之内,集团军就在伤病和源石的污染下彻底土崩瓦解,乌萨斯遭到了它一百年来最惨痛的失败战役。”
赫拉格摇了摇酒瓶,
“而我,因为久攻不下而早就被调离冻港,避开了爆炸,随后发生的天灾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一直笼罩着冻港区域很大的一片范围,我带着队伍,数次试图进入救援,却没有任何机会。
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个多月,皇帝回应了我们的败讯,寄来了一张空白的信纸。
文迪尔男爵化为了灰烬,我看到一块和他很像的源石,对着冻港的残骸,伸出了可能曾经是手臂的一块凸起,索取着无法满足的贪婪。
然后,我遇到了卓博卡斯替和,他活了下来,带着还活着的军人在废土上求生,几乎所有人都被源石污染,也许就是那时他感染了矿石病。”
喜剧演员突然笑了,沙哑的笑声里满是痛苦:
“是那个时候……
‘哥伦比亚脏话’,到头来是我干的……!”
“那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岁月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战争没有对错,它必然会毁灭人,毁灭所有簇拥他的人。
战争毁灭了我,卓博卡斯替,文迪尔公爵,爱德华将军,还有……”
“我,火萤老头,工兵,和副将。
我们引爆雷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到堡垒里面,我和副将,以及十几个工兵,就好像圣经里关于庞贝城的故事说的那样没命地逃跑,心里却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爆炸开始,几个我不认识的工兵扑向了我,想把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推进碉堡里面,他们在我身后变成了一堆盐柱,但我也早就做好了死在这儿的准备,别忘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这幅身体居然有那么经得起折腾。
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把副将和前面的几个工兵推进了碉堡。
一只手在我身后又推了一把,将我也送了进去。
我一直没查出我身后的人们到底是谁。
因为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只有我能把照射在身上的源石尘代谢出去,也只有我有自愈的能力,而我并不熟悉那些人的面孔。
副将和其他的工兵只坚持了两天,源石已经长进他们的骨骼,刺进大脑,他们在临时搭建的急救室里,要求我用匕首划开他们的喉咙,我照做了。
可事情还没完,副将死前把我们所做的事情通知了全军,安排了所有他死后的军事行动和战场安排,还给总统写了一封亲笔信,说了我的事情,我之所以能当大英雄,过好日子,都是因为罗恩副将。如果不是他,我就会和大部分老兵一样变成社会上的游魂。
爱德华和罗恩,两个关爱我的长辈,两个父亲一样的人,我把他们的尸体送进焚化炉,和副将当初安排的一样,靠着不受源石影响的身体,去清扫战场上剩下的乌萨斯人。
这比引爆冻港要可怕,恐怖地多,你按下一个按钮,几百几千人死了,你放出一个法术,几千几万人死了,你使用一个神器,几百万几千万人就死了,但是你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根本是个笑话。
就在我和你们两个碰面之前,我一路在爆炸后的荒地上追杀乌萨斯的散兵游勇。
最后,我杀了一个乌萨斯族女孩儿。
她可能是什么亲临前线的贵族,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她很漂亮,她,残存的部分,很漂亮,白头发,蓝眼睛,熊耳朵,是那种我在电影里见过的公主才有的造型,但她穿的只是普通军装。
你不敢想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大半个身子都不成人形了,我引发的爆炸把她炸成了一根棍,胸口一下全部糊成一团,就好像一只被砍了头的烤鸡,一个稍微小一圈的人型东西和她黏在一起去,可能是她的兄弟。
她的下巴不见了,源石从她被烤焦的舌头上长出来,又从眼眶里插了出去,可她剩下的那只眼睛是那么漂亮……简直是蓝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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