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海螺,即使他一直没有明确意识到。
似乎命运在给他这个机会,离开监狱,用一个不会刺激到海螺的假身份,和她一起生活。
感谢苍天,海螺突然看向了她,还和一个傻孩子一样笑了,她自己认出了尤兹。
“你长胡子啦?”
这让他鼓起勇气,轻轻触摸了海螺长着鳞片和源石的手,他注意到海螺有一只耳朵只剩下了耳根,早就愈合的伤口看起来就好像是齿痕。
瞭望塔听队伍里的人说过,活吃纯种人鱼的肉就能长生不老,显然,有人真的信了,对一个人畜无害的傻女人下了口。
他说道:
“我看起来像大人了,对吧?没准我已经大到能保护你了?”
海螺憨憨地笑起来,指着瞭望塔的大红鼻子,张开被自己拔掉了几颗牙的嘴:
“大人……”
这时候,烛台也到了,她扯着那张老而丑陋的脸,拄着拐杖,气派大得就像被喜剧演员抓起来之前的样子,手上拿着点灯人的黑白色头像,装了框的。
看见点灯人的照片,海螺的身体触了电,她尖叫着从轮椅上翻了下来,她的脚伤没人医治,最终变成了残疾。
“你这个!?”
这还是瞭望塔今天第一场生气,他六十岁了,但对纯血来说,他还是个中年人,身强力壮,身高惊人,烛台骇在原地,不敢动弹。
穆勒特派把海螺扶上轮椅,海螺对着点灯人的黑白照说着口齿不清的话,傻乎乎地,不停对它招手。
直到雨之景虎拦住瞭望塔,烛台才缓过来,把点灯人的照片给了瞭望塔,让他拿着。
瞭望塔问道:
“你拿队长的照片干什么,为什么是黑白的?”
“队长早就成大英雄啦,你出去的时候拿着这个,大家都想看这画面,你想想吧!”
“什么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她可是收集了……”
烛台差点脱口而出,可她看见雨之景虎要用她祭刀的眼神,又憋了回去,抠着她装在手腕和脖子上的上个电子环,用怨毒的眼神撇了瞭望塔一眼,
“她当时,堂上做的证,不是把我们都说成是受摄政王的封臣指示,才办了傻事的受害者,所以免了我们的死刑吗?”
“是这样。”
“我们几个被抓了,但是我们闹出的事儿在别处还没停,有群人抓了她想把让她自立魔王,她没从,被杀了,然后就成了大英雄。”
“什么玩意……”
瞭望塔早就没热情聊这些破事儿,点灯人的死并不让他意外,他刚拿过照片,海螺就从他手里轻轻取到自己手里,她温柔地抱着恩人的黑白遗照,混浊的眼睛里浮现出安宁的神色。
“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卡莲达……”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海螺哭叫起来,她回想起了她害怕的东西,瞭望塔想要安慰她,被她用还能动的那条腿一脚踢开。
“离她远……点!你们……都是……禽兽!吃人……肉的怪……物!”
看着海螺搂住点灯人的照片发抖,瞭望塔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她点独处时间。
时间不够,雨之景虎鼓起掌来,狱警们从各处涌入剧院,探照灯也来了,不过是被医生们连床一起推入。
看见这么多穿着军服和警服的人包围自己,海螺哭得更凄惨了。
“别过……来!放过卡莲达!她没错,她还有……个孩……子呢!人是我杀的……他们都是我杀的哇……”
烛台一个劲对海螺发出嘘声让她闭嘴安静,可海螺烧坏了的脑子根本认不出这个巫婆是谁。
“我们到站了,诸位,恭喜你们结束改造。
显然各位过去都做过不可饶恕的恶行,但,也都已经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不因为愤恨而纠缠不休的制裁,这才是公正。
不过,我也希望各位知道,你们能出狱,也只是是民权运动泛滥的表现,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总之……我们的社会将张开双手迎接你们的回归,如果你们还像为了萨卡兹而奋斗,请尽量找对方式。
我呢,也并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老年人再被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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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就是阔别了四十年的自由,外面有阳光,绿树,红花,欢呼的人群,出去就是自由,就是荣耀缠身。
人群密集,摩肩接踵,有鲜花,有乐曲,有大大的红气球和彩带,四处都是媒体,这彩虹色的黄金大桥啊,一眼都望不到。
瞭望塔感觉晕眩,他们做了四十年牢,莫名就变成了英雄。
烛台第一个走了出去,这个石膏一样的老太太第一次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她是亲历者,但已经忘了她亲身经历的事情是什么,或者说,她从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她默念着特雷西斯大王的名字,冲入了狂热的人群,“欢迎英雄回家”的呼声里,和野火融为了一体。
医生把探照灯推了出去,这个吊在地狱边缘的老头听到了无数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到了人们因为他的模样而痛骂残暴的狱卒,黑暗的政府,他正在上升的灵魂微微一笑,又缩回了肉躯里。
海螺害怕外面的人,她哭哭啼啼,抱着脑袋,伸着手想回到监狱里面去,外面的人们疑心她是在监狱里受到了迫害,记者狠狠地写下了几行文字,又把话筒递过去,问她是否是出于怀念民族英雄点灯人而拿着她的照片。烛台的脑袋冒出来,要她说,她就哭得更大声了,直到她的精神病医生终于突破重围,她才躲进了医生的怀里,被医生推着,沿着隔离带开始逃跑。
瞭望塔伸出手,没能抓住她。
最后一个,瞭望塔。
他和景虎握了手,景虎对他脱帽执意。
“如果你对你们被欢迎感到疑惑,这都是因为点灯人在法庭上为你们做的证。
你自己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你知道自己是个战犯,不可原谅的人。
但在他们眼里,你是点灯人和政府口中的殉道者,是个所谓走错路的英雄,可你的本质,是他们为了哥伦比亚和哥裔萨卡兹的未来塑造出的妥协产物。
在泰拉,真相不止一种,你可以随便选择你愿意相信的真相。”
雨之景虎在瞭望塔背后拍了一把。
“一路顺风。”
他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的时候,欢呼到达了一个高潮。
因为他是纯血萨卡兹,因为他依旧身强力壮,形象是那么完美。
霎时间,七彩人桥变作晦暗的漩涡,在身边狂舞而过,他不理解,他不想接受,他用手遮住媒体的快门,用庞大的体型开出一条路来,愤怒在心中逐渐积聚,这些人又知道什么?
“尤兹先生,请问你和点灯人曾经……”
“尤兹先生,你会加入点灯人的新通天客吗?”
“尤兹先生,点灯人想见您。”
“尤兹先生,您们的回归会对萨卡兹民族的解放……”
瞭望塔怒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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