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探照灯在远处训练着新兵,想要去看看朋友。
但在烛台的得意洋洋间,在她的话语间,瞭望塔感觉到了危险,他拉住已经会走路的,点灯人的儿子,浑身不自在,听着烛台说话:
“现在,我们拿下了泽西州,我们一呼百应。
下一步,我们就可以北上拿下那些软蛋的城市......”
点灯人拿出领袖的威严来,质问她:
“你真想建立魔国?”
她拿出的威严没有压住烛台,烛台在心里早就把自己人做了真正的领袖,和一路并肩作战的点灯人争锋相对:
“那还用问吗!这么多人跟着我呢,要是我和你一样,死了老公,生了孩子,就只想着投降,忍气吞声,我们之中得了矿石病的早就因为你窝死在那片烂地上了!而现在,我能改变感染者和萨卡兹在哥伦比亚的命运!”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假如海螺不是人鱼,瞭望塔就能看到她身上出的冷汗,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站在点灯人这边,说了一句聪明无比的话:
“你能代表萨卡兹和感染者吗?烛台?”
此话一出,便怼得烛台哑口无言,她猛喝了一口酒,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嘴道:
“但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一句话,要么窝死,要么干一番大事业,吃的,药,尊重,畏惧,这些东西是不会因为你们两个对哥伦比亚人说好话就能得来的!这片大地永远是拳头大的人说话管事,权利要自己争取来。”
“那么,你已经为大家争取到权利了,烛台。
我们有药吃了,没有人会对萨卡兹人动手了,你成为了权威。
就此收手吧,和北方的联邦政府议和,否则,我们将会和整个哥伦比亚为敌。”
多年的友谊让烛台压下了她那膨胀的自负,她不识字,就让海螺代笔,拜托点灯人构思了一封相当长的信件,派瞭望塔骑着马送出,打算跟北方的联邦政府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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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门缓缓打开,女狱警对总部长点头示意。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你们将会成为一方美谈。
我们北方的目标是镇压南方试图独立的苗头,收回南方肥沃的农田,废除奴隶制本是附带的事情,可这恰好对上了你们萨卡兹难民,和很多南方下层人民的口味,虽然南北双方实力相差无几,但随着战线拉长,经济结构上的漏洞会展示出越来越大的缺陷,南方联合终将落败。”
“啊,我们到了,你们进去把好消息告诉她,我就不打扰了,那老太婆丑的要命啊。”
他说,丑的要命。
瞭望塔愣在原地,不敢进去,如果他不进去,那么美好的回忆就是烛台给他的全部。
在他踏进去的那一刻,他所认识的烛台将会死去,他所熟悉的,过去的世界将会进一步崩溃。
一声他最害怕的,尖锐,苍老,狡猾,还恶毒的声音刺入了他的耳膜:
“等什么呢,进来吧?”
弯着腰,低着头,瞭望塔和穆勒特派一起进入了女子监狱,地下最深处的单人女子间。
他看到了一个丑陋至极的老太太,浑身苍白,仿佛涂了粉,她臃肿,恶心,赘肉如同在流动,进入她松垮垮的皮肤里,变成一个个挂在脸上的面粉袋,过去那个长着青色犄角的,美丽,暴躁的萨卡兹村医变成了一个长着毒蛇眼睛的老巫婆。
酸楚的剧痛穿刺了瞭望塔的心口。
他听过,关于烛台是如何在入狱之后一次次试图逃狱,破坏设施,殴打狱警和狱友的。
后来,她听说特蕾西娅陛下死了,特雷西斯成了真正的萨卡兹之王,她说了一句:“好!”,从此再也没试过越狱。
瞭望塔没坐下,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老友,他知道,他和她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恭敬,说道:
“烛台姐......”
烛台瞎了的眼睛眨都没眨,也没从床上爬起来。
“倔驴?你来了?
现在你想起我老太太了?滚出去——!
只要不是摄政王陛下开过来了!就别他妈来烦我老太太!”
烛台从来没有因为登天客的罪忏悔过,她一直都和外面那些盲目崇拜她的人站在一起,她一直收到各种信件,也不停不停地回信到外面,监狱会严格审查她写的东西有没有怂恿犯罪和暴动的内容,她就不停发明各种各样的新的方法,来指挥外面的“革命”。
无论哥伦比亚那些四十年前死伤逃散的无辜人有没有原谅烛台,烛台肯定已经原谅了她自己。
或者说,她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想起她做过的疯事情,瞭望塔心中涌起一阵怒意。
是她,当初杀进了州会城就到处放火,让全州都憎恨萨卡兹人。
是她,把无辜的沙滩伞公司洗劫一空,让本来善良的沙滩伞总裁越来越邪恶。
是她,大大方方收了各种人的“孝敬”,玷污了登天客的名声。
当然,当然,登天客沦落至此不能全都怪她,所有人都有责任。
他们管不住整支部队,本来打算投奔北方的萨卡兹佣兵团,他们见到了萨卡兹在北方更加凄惨的处境,愤怒和盲目让登天客的团队自己制造了暴动,让整只部队变成了一路北上制造恐怖和死亡的机器。
而南方联盟在乘着这个机会死灰复燃,把登天客们当做一把刀,希望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不能全都怪烛台,难道瞭望塔不能用源石技艺污染精神,停下全队吗?
但是,报复自己人的底线让他没这么干,最后酿成了大都会的悲剧。
如此想来,瞭望塔压制了对烛台的怨恨,丢下这么一句话,掉头就走:
“我们被释放了,收拾收拾吧。我去看海螺了。”
“真的?好事啊!好事啊!
驴子?你想想多少人会来接我们?我们熬出头啦,我们会荣耀而归......”
瞭望塔径直走出,雨之景虎戏谑地问:
“就这么把老太太丢下了?”
“烛台根本没后悔过,她就是这种人,她一辈子都会是这样。
从收到摄政王寄给我们的信,看到什么从哥伦比亚独立,东西夹击维多利亚的梦话时,她就已经疯了。”
“可她救了你们之中的矿石病患?”
瞭望塔深吸一口气,“所以她后来害死了几万人?”,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说不出来,太多情绪在他的嘴边回旋,最后慢慢叹出一句:
“......是啊。
还是去找海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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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在他们的身后一路追赶,海螺从马上坠了下去,扭断了脚腕。
如同收到刺激一样,全副武装的瞭望塔从自己的马匹上跳了下去,用纯血萨卡兹的不坏之身为海螺抗住了一阵炮轰,然后回过头,父辈送给他的施术外骨骼释放出一阵强光,远处的阵地传来一阵尖叫和狂笑,接着,炮弹就想着四面八方,毫无目的地胡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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