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改过自新了?孩子们?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是否后悔,每天以泪洗面?”
“您后悔吗?”,穆勒问。
尤兹朱斯派克躺在椅子里,眼睛前面仿佛蒙着一层浓雾。
“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但我不想离开这个监狱。
我完全失败了,害人害己,你要我怎么改过自新,回到社会中?
去看着我的同胞,因为我们当年的愚蠢和自负,背负四十年的骂名?
去看着他们因为自己是萨卡兹人就被警察从汽车里拉下来,去看着他们被音乐会,餐厅,旅馆的老板驱赶?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长官,是因为我们弄乱了半个哥伦比亚,因为我们险些把大都会夷为平地。
后悔,不是因为我做了牢,或者你们认为我应该悔恨,只是回首往事,想起那个年轻,犯下弥天大罪的蠢孩子时,我会想要和他谈谈,和他讲道理,告诉他,他应该放弃,告诉他什么是对是错。可我找不到他,先生,那个孩子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老头,孤身一人,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必须接受我的人生毫无意义,满手鲜血,一事无成。
改过自新,回归社会?这只不过是句废话罢了。
就算我比一般的萨卡兹人长寿一些,我也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生,在这里,我有地位,有成绩,有尊重,离开了这儿,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和社会脱节,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得了风湿和痛风,没有文明社会中一技之长的萨卡兹老头。
你就继续在文件上盖章吧,先生,别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我不会离开雷德凯斯监狱。”
特勤不再允许牢头开头,他扶了扶眼镜,微笑着接过了所有的言语工作,把尤兹不得不走的消息咽回了肚子:
“事实上,尤兹先生......
我请您再续往事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这事关四十年前的动乱,也事关您最关心的事——关乎萨卡兹民族,在哥伦比亚国内的未来命运。”
此话一出,尤兹的眼睛不再涣散,而是突然之间,从一层浓雾之中射出了一道利剑一样的光彩来,他靠靠看住特勤穆勒,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动作端正。
“卡兹戴尔重建了?”
“...很可惜,还没有。”
“特蕾西亚陛下还活着!?”
“......抱歉,也不是。”
穆勒吞咽着口水,示意狱卒解开尤兹朱斯派克的脚镣。
听完穆勒的话,尤兹已经是一脸失望。
看起来,激发他出狱积极性的目的很难实现了。
狱卒和老头傻在原地,打算把此事通知上级再做决定,不一会,一个始料未及的人来到了屋内,看见了他,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来着不是牢头的上级,而是上级的上级,是狱警长。
狱警长的身高惊人,和瞭望塔持平,他是个窄鼻梁,长下巴的东方长相人,生长着华丽孔雀耳羽和孔雀尾的黎博利剑道家,此刻身披和典狱长同款不同色的大衣,头戴军帽,身穿狱警制服,狱警长的徽章在他的胸口闪闪发亮。
他一出现,温暖的办公室里立即涌起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牢头发誓他面前的卷宗被离奇地打湿了。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这种变化就证明,狱警长是带着杀意来的!到头来不是释放,是处决?
但是为什么?典狱长不是已经接受法院的要求打算释放瞭望塔了吗?
四十年里,尤兹朱斯派克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何牢狱之外的人,他所要放出的声音也从来没有从这座一流的监狱里面流出过丝毫,除了狱中暴动时和狱警长打过几次,两人毫无关系,为什么他要在乎这件事?
狱警长开口道:
“典狱长的意见就和穆勒先生说的一样,把他的脚镣打开,其他东西留着,穆勒先生有话要和他谈。
而我将会随行。”
鼎鼎大名的雨之景虎,退伍军人,雷德凯兹监狱的狱警长,这个人绝对有实力控制住只是解开脚镣的瞭望塔,他稳住所有人,腰间别着那把大有来头的东国大太刀,跟在穆勒和尤兹的后面而去。
“长官,你女儿应该已经放暑假了,结果你却来陪我?”,尤兹更来了兴致,他的本质就是一员武夫,自然高兴见到好对手。
景虎点燃一根潮湿的雪茄,道:
“别贫嘴,老头,你在这监狱的服刑的时间比我的年纪还大,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出去?”
景虎刚停嘴,就看见穆勒先生的表情风起云涌,示意他别说了,穆勒本打算循循善诱的计划,都要被这个突然闯出来的狱警长破坏了。
“你在说鬼话,长官,我是战犯,政治犯,最高法院判了我20个终生监禁......”
“那是过去的事情,尤兹,别以为我不想把你斩在这座牢里面祭刀,最底层的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我做梦都想把你们全斩了。
怎奈何,哼哼,最高法院重审了你们的案子。”
“重审?”
三人一起走进一间开阔的音乐厅,这里是为工作人员和服刑人员提供节日表演的地方。
尤兹四处张望,他从来没机会被请到这里来,红地狱监狱对普通犯人和高危犯人是分开处理的,普通人被层层剥削,危险人物则是彻底封存,这是联邦控制局的绝对命令下形成的布局。
穆勒推了推眼镜:
“近年来,萨卡兹平权运动一直在进行,差不多从十年前,逐渐发展,一直到现在。
老实说,我个人对十年来自由主义泛滥的情况并不乐观,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尤兹先生,我能理解你不想出狱的想法,这个国家和您所认知的国家已经完全不同,它从一种极端到了另一种极端,从一种混乱到了另一种混乱。
总之,混乱导致,哥伦比亚最高法院对民权运动和自由主义左翼人士妥协了,今年,所有萨卡兹燃点动乱的相关罪犯都将被释放。
当然,也包括领导人,您。”
“时代变了,你这老头,你该去那些猪猡之中接受他们的膜拜。
才关了四十几年,对于一个害死了几万人的战犯来说可真是太值了,对不对?
你真该给外面的嬉皮士们磕个响头!哈哈哈哈哈哈!”
靠着座椅,雨之景虎对瞭望塔发出最大声的嘲笑。
正如穆勒所想的,瞭望塔并不领情,他一屁股坐在对他而言太小了的座椅上,彻底摧毁了那个昂贵的靠椅,扶住额头,痛苦地呻吟着。
恍惚之间,往事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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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开始于四十余年前,泽西州,在哥伦比亚南部肥沃的原野上,一群萨卡兹偷渡团,乘坐着载具,如同蚁群,在土地上飞驰而过。
卡兹戴尔陷落了,故土陷入了战火,这群曾经试图改变现状的萨卡兹人组建了一个叫做“登天客”的迁徙大队,离开了自己的故土,朝着遥远的地方不断迁徙,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安心混饭吃的地方,一个并未充斥死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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