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都消失了,终归只是幻境,不碍事。”
正说话间,先前被刀刃贯穿的伤口,开始缓缓缝合,洒溅百步的血液倒逆回流,尽数归于少年体内。
巡花柳忍不住惊叹道:“这阵法,当真鬼巧,实乃玄妙。”
“师弟,地上又有碑文。”郁瑶眼尖,一眼看见躺地小碑,走近辨认,发现仅刻两字,“符——离——原来这里是符离。”
“符离?地名吗,什么意思?”
“师弟……说真的,你要多读点书。符离战场,这应该是孝宗北伐时的一场战役。”符离之战,对孝宗北复中原,是个沉重打击。
此役过后,在求和派压力下,宋孝宗不得不派使臣向金求和,割地赔款,称侄献银,轰轰烈烈的北伐宣告失败。
环顾四周,满目疮痍,骸骨遍地,郁瑶心生悲凉,“符离之战,大宋惨败……我们天元宗,很多同门前辈,死于此一役。”天元宗隶属皇室,忠于大宋,但这几年日益式微,门派忙于救亡图存,赤子忠心渐渐埋没,只有宗主朱邪策一脉,依然热衷于北上中原、收复失地,一雪前耻、封狼居胥。
郁瑶双手合十,长长叹息,为先辈简单哀悼片刻,呼唤道:“师弟,往前走吧,当务之急是穿过火海,救出风离。”……
巡花柳与郁瑶双手相牵,两肩相靠,相互支撑,于火海中前行。
火浪炙烤着皮肤,全身都蔓延着灼烧之痛,重雾熏得鼻腔窒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极端痛苦。
虽然很折磨、很煎熬,但郁瑶心里,感觉有些甜蜜:与婚约之人手牵着手,踏刀山闯火海,共赴险地,相扶成长,这样的感觉——不坏。
巡花柳脑中所想,尽是风离的大腿、郁瑶的胸部,他将“色欲的幻想”当作信念,苦苦在火海中坚持。
二人一直向前深入,从未停下脚步,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尽头了。
……
红莲业火、符离战场化为虚无,消散破碎,二人从幻象中解脱,回归到窄小的石室中。
成功跨越刀山火海,郁瑶与巡花柳长吁一口气,纷纷力竭仰天倒下。
休息足够后,巡花柳撑地而起,兴奋道:“时隔两年,终于又来到天元禁地了。师姐,起来吧,就差最后一步了。”郁瑶扶墙站起,打量起四周,正见身后为无尽的黑暗长廊,左右为墙,前方为门,前门紧闭,门上有一圆形凹槽,似乎可以镶嵌一物。
“最后一步,应当做什么?”
“还记得仇玉拿着的那枚象棋子吗?那枚棋子是最后的关键。”巡花柳敞开衣襟,他的脖颈上,戴着一枚吊坠项链。
那吊坠形状奇特,共有两层,呈圆柱形:上层为木,刻着“将”字,显然是枚象棋棋子;下层为玉,雕刻着镂空的鸳鸯。
此玉材质古朴,碧绿如瀚海,剔透如苍穹,充满着王霸之英气,应为天字一等上品良玉,可惜那鸳鸯……雕得十分粗糙。
“我说过,他这样的棋子,我也有一枚。”
巡花柳取下吊坠,平举在少女眼前。
郁瑶凑近观察,发觉诸多异样,“你的棋子,和他的不一样诶,底座是玉做的。”
“不只是玉做的,还会发光。”
巡花柳抬起玉棋底部,展露全貌。
这刻着鸳鸯的玉里,竟然深藏玄机,一大一小两团光珠,在玉内盘旋闪烁。
“还能发光?你是如何得到这枚棋子的?”
“不知道哦,听说是出生时含嘴里的,反正幽姬让我妥善保管,棋在人在,棋亡我死。”
“师弟,我一直好奇…你的身世。你究竟是何人所生,拜入宗门前又是被何人所养育?”郁瑶眼中,巡花柳确实相当神秘,幽姬门下孤儿众多,他同是孤儿,却被收养为唯一义子,受幽姬倾心培育。
两年前巡花柳擅闯禁地,当时不知细节,知道是其顽劣。
如今亲临禁地,才知禁地凶险万分,若非有高人指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可能独自闯入?
巡花柳手握禁地之钥,是谁给他的呢?他知晓这么多禁地的秘密,诸如“奇门阵”、“风火道”、“子母蛊”,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巡花柳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被姬姐姐收养前的记忆。”
“失忆了?”
“不是,我不记得有失忆过。”
“…你记得那还叫失忆吗?”郁瑶捂额,“那你…可对亲生父母有印象?”
“嘶——不知道,没有印象,我也不在意亲生父母是谁,别再问了。”巡花柳不愿回答,他的外貌带着金人特征,疑为胡汉混血,若是深究,必然绕不开“杂种”一词。
况且方才在幻境,见到自称是他生母的女人,正处混乱之中,自己尚不知晓身世,如何告知她人?
“啊,抱歉,是我逾越了…”郁瑶自知失言,老实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自会告诉你,你是我妻子,不必道歉。”闲聊告一段落,巡花柳举起玉棋,对准石门上的凹槽,轻轻按下。
玉棋不大不小,恰巧被凹槽容纳,听得轰隆几声闷响,巨门朝两边缓缓张开,露出门中秘道。
从门外向内看,漆黑一片,宛若深渊巨口一般。
去路唯有一座吊桥,吊桥无栏,狭窄险峻,桥上木板相隔甚远,落脚之地鲜少,稍不留神便会踩空。
巡花柳从取回玉棋,小心戴回脖颈,收拾完毕后便踏上木桥,“师姐走吧,成功近在咫尺,渡完桥就抵达禁地了。”郁瑶紧随上桥,刚踏上桥板,便觉一阵剧烈摇晃,木桥摇摆不定,她一阵眩晕,双腿有些发软。
巡花柳停步等待,“慢点走,就能走稳了,最后一关很简单,若有幻象出现,千万别理会,静候消失。”郁瑶蹙眉,略带厌烦道:“还有幻象吗?真的很烦诶。”……
渡个狭窄的木桥,对习武之人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一前一后,稳步前进,行至半途,郁瑶眼前所见突然变幻,她被幻境笼罩,瞬间置身于广阔沙场,黄沙漫天,战鼓擂动,呐喊喧嚣声冲霄。
对于幻象,郁瑶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遵照巡花柳之言,毫不理会,静静矗立,等待幻象消散。
幻象之中,少女身旁矗立着无数将士,披甲执戈,整装待发,面容坚毅,身姿挺拔,大有“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之势。
千里之外,狂风骤起,尘沙飞扬,郁瑶心疑,极目远眺,大吓一跳——百万铁骑如滚滚洪流,自天际压境而来。
马蹄如雷,震撼着大地,每一声都似在宣告着战争的临近。铁骑军无边无际,黑压压一片,宛若黑云压顶,转瞬便冲至眼前。
少女眼睁睁看着铁骑冲溃军阵,即便知晓此为幻象,心里依旧止不住地悸恸。
忽前方冲来一骑,扬蹄挥戈,践踏厮杀向她,死亡的威胁笼罩着少女,震人心魄的压迫力,使郁瑶忍不住后退半步。
就是这后退的半步,差点酿成大祸。郁瑶一脚踩空,身体失衡,眼看就要摔落虚空。
“师姐,小心些。”巡花柳眼疾手快,回手一讨,一把扯住郁瑶衣襟,将她拉扯上桥 “还好我一直在留心你,又救你一命,快感谢我。”沙场幻境消散,郁瑶差点丧命,惊魂未定,抨击道:“阴险…建这阵法的人,实在太阴险了!”……
长桥约有百丈远,途中没有再遇幻象,很快走至尽头。
尽头处,有一浮空小岛,此岛隔绝自然、深藏地底,岛上植被却异常繁茂,种着数不清的桃花树,桃花盛开,呈昏暗紫色,诡异而奇特。
时值晚春三月末,恰是桃花盛开时节,可岛上花树种在地底,不见日光,不沐春风,不淋春雨,更无人照料,竟能盛开得如此繁华,实在违反天理。
“这桃花…好恐怖。”
“这里可是禁地,开冥花都正常,何况只是桃花。”巡花柳摆摆手,直接渡桥登岛,向岛中心行去。
郁瑶老实跟上,沿途中左瞧瞧右看看,赞叹道:“这就是禁地呀,果然很奇特…虽然有些诡异。”
“你若喜欢这禁地,日后我们可以偷偷来,来这做爱都没问题。”
“你你你你你!”
郁瑶气急,嗔怒道:“师弟,你真应该学学说话的礼仪,不要总把淫词挂嘴边。”……
岛上有小道延伸向里,被萋萋荒草覆盖,二人沿着小道,借微弱月光拔草前行。
越靠近岛心,温度越来越低,两人都冷得裹衣搓手、打颤发抖。
“好冷…师姐,你冷吗,来互相蹭蹭…”
郁瑶猛摇头,拒绝道:“不冷,别再性骚扰了,快去找你说的蛊虫。”
“蛊虫就在不远处,沿着小道走即可。”
正说话间,二人穿过一片桃花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幽静精致的小木屋出现眼前。
小木屋隐于幽谷,古朴而雅致,四壁皆以原木筑之,屋顶覆以茅草。
木屋四野有小院,院西南角种翠竹、院东南角设古井、院正中立墓碑,墓碑无字,碑前斜插一剑。
“到了,这里就是禁地,子母双生蛊在后院的地窖冰窟里。”
“这里就是禁地?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木屋?”
“外观不重要,重要的是屋内的藏物。我说一下规矩,禁地之中,任何物件都能带走,但是不能超过三件。”
“两年前我独自前往禁地,带出的分别是太监淫功《九玄功》、采补术《惑心宝鉴》,还有《霹雳堂雷火神威大将军炮》。”
“哈,什么什么,神威大将军炮?那是什么?”前两本淫功尽人皆知,但是第三本《神威大将军炮》,还是第一次听说。
巡花柳回想往事,脸色阴沉,没好气道:“那个大将军炮,我都没翻阅完,就被朱邪宗主没收了,说是此物威力巨大,应用于战场。”
“还有这种隐情呀。”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提一嘴,重要的是当下。除了子母双生蛊外,我们还能带走两物。”巡花柳指向院中碑前斜插着的剑,“好马配好鞍,武器需趁手,就将这把剑带走吧。”他又指向雅致木屋,“师姐,你去那屋里找寻一本名为《碎天元之阵》的卷轴,把它也带走。”
“《碎天元之阵》!!这…这不是自爆的阵法…”天元宗外功繁杂,但内功唯一。
有一内功秘法,名为“碎天元”,可使内力激增九倍,坏处是反噬之力过强,用后必定重伤濒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过危险,故被天元宗封禁。
巡花柳早有应对之策,“没关系的,有子母双生蛊,死不掉的。”
“可是……”
“莫在犹豫了,你快些去取碎天元之阵,我去取双生蛊虫。”郁瑶总觉不安,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听他命令,推开木屋小门。
走进屋里,小屋陈设简约,一几一案,皆以古木制成,几上置一古琴,琴身斑驳,似是枯木。
郁瑶不识货,直接无视,殊不知此琴乃是江湖神武“枯木龙吟”,以琴为鞘,琴中藏剑,剑名龙吟。
墙两边置书架,架上摆列各式书籍卷轴,少女粗略一看,吓得直冒冷汗。
《宫闱秘史》、《面首列传》、《太监淫事》、《君王绿癖》、《熟人食谱》、《处子血入菜》……这都是些什么怪东西?
郁瑶不敢多瞧,唯恐多看一眼,大脑就会被污染。
她走到另一排书架前,这一排倒是正经许多,都是些邪门武功秘籍,例如:《九幽玄冥功》、《化骨绵掌》、《七伤拳》、《生死符》、《凝血爪》……邪功讲究速成,不打根基,伤人害己。
天元宗好歹也是名门正派,郁瑶身为正派子弟,练着正道武艺,自然瞧不上邪功。
可这些邪功若流传江湖,必定引起腥风血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怪祖上要将禁地封锁,原来是恐他人觊觎。
她在众多邪功中搜索扫视,终于发现一副卷轴,卷轴腰侧上书“碎天元之阵”,应是所寻之物,她怀着忐忑之心,缓缓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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